張海東靜靜地看著小羽,不說話。他不打算安慰她。他知道現(xiàn)在這個女人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傾訴,做個安靜的聽眾,聽她講她傷心的故事,這就是對她最好的安慰。他遞給她一張餐巾紙,就在她接紙的當,他不由自主抬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就像摸一個哭鬧讓人心疼的小孩那樣。小羽看見他的手過來了,下意識想躲,已經(jīng)來不及,被他的手在額頭上碰了一下。
她感受到他的手觸到她額頭那一瞬間留下一絲柔和的溫涼,好像還帶點慈愛的味道,就像小時候父親摸她的頭一樣。這看似很不經(jīng)心的一摸,讓小羽一下子有了一種很溫暖很安全的感覺。她甚至渴望被人撫摩。就像一個孩子,摔疼了,希望有個人來給她揉揉傷處。這種讓她撒嬌的感覺令她感到陌生,但又很親切愉快。她把這樣的觸摸當做是一種心疼,而不是別有用心的試探。他沒有碰她身體的其他部位,而是碰她的額頭,這說明他是真的喜歡她,是不是真心的,她能體會出來。
兩個人的關系好像起了一絲很微妙的變化,親近而不親昵。小羽不愿意讓這樣的變化發(fā)展太快。她喜歡這樣毫無設計的感情自然流露,這里面有一種挺純的東西。這種純友誼的小動作一點也不讓她反感局促或是戒備。
酒吧里放著一段鋼琴曲《夏日》,樂曲跳躍,明朗,倒是挺符合小羽現(xiàn)在的心情。和一個關系有那么點曖昧并不討厭的男人在一起,傾訴的糟心事漸漸轉換成有點意味深長值得期待的事情。我現(xiàn)在是一個即將告別牢籠獲得自由的女人。經(jīng)過一段不太成功的婚姻之后,重新體會被人愛慕追逐的感覺,未嘗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一切都會重新開始。她在等待,學會不著急。
酒瓶在半空停頓下來,張開的嘴巴一直張著半天沒合上。因為小羽看見在酒吧角落里,坐著一對男女。那男的背對著她,酒吧燈光昏暗,但是從那人的背影小羽一眼就認出那人是許大鵬。對面坐著那個女的很面熟,小羽睜大眼睛仔細看,終于認出來了,和大鵬坐在一起的是竟然是她的大學同學馬燕平!
馬燕平也看見了小羽。四目相望,愣怔了有一分鐘。最終馬燕平先起身,對大鵬說了句什么,走了過來。
小羽眼睛好使,她清清楚楚看見馬燕平好像故意顯出和大鵬不一般的親昵勁。一邊和大鵬說話一邊還斜起眼睛偷看小羽的反應,那神情讓人怎么看她都是在幸災樂禍:這下有好戲看了。
怎么畢業(yè)這么幾年了,你還那德行,一見男的就按捺不住眉飛色舞,張牙舞爪躍躍欲試。你知道眼前這個男的是我男人,還和他在這沒事人一樣喝酒,還當著我的面和他那么說話,成心啊你?
小羽站了起來。
大鵬轉過頭來。他看見了小羽,也看見了站在小羽身邊的張海東。
四個人站在一起。馬燕平個子高,和大鵬站在一起,看上去很般配。兩個人一塊從上向下俯視小羽,這讓小羽心里很不舒服。張海東和大鵬打招呼:“你好,我叫張海東?!边呎f邊伸出手。大鵬不理他,仍然看著小羽。張海東滿不在乎地笑著把手縮回去。
大鵬問:“這就是你說的那個畫家?”小羽不置可否,大鵬又問:“你就是跟他在一起?”小羽明白他說的在一起是什么意思。滿不在乎地說:“在一起又怎么樣?”“你再說一遍?!薄拔艺f了,在一起怎么啦?”“這么快?還是早就有一腿了?”“你不是也沒閑著嗎?你們什么時候又在一起的?還是一直就沒斷?怪不得那么堅決叫你媽上我們家鬧,要跟我離,原來下家早就找好啦?!贝簌i不明白她在說什么,“你胡說什么?”“我沒胡說。你也可以啊馬燕平,夠有本事的啊,剛有個空就鉆進來了。臥薪嘗膽頭懸梁錐刺股挺有心機的啊,還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一直好著呢,等這個空子下手等了好幾年了吧?許大鵬,什么也別說了,我同意你的要求,離婚!”大鵬圓睜怒目瞪著小羽,想要說什么,最后手指頭戳著她的額頭,一字一頓地說了一句:“別臭美了,是我要跟你離婚!”
說完大鵬不看含著眼淚的小羽,拔腳就往外走,才走沒幾步,又轉回來,先是狠勁推了一把小羽,小羽站立未穩(wěn),嘴里“啊”的一聲還沒叫出來,大鵬的大巴掌已經(jīng)扇在她的臉上,“去你媽的,不要臉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