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死寂。
寂靜中聽到恐懼穿掠而過的聲音。
周圍彌漫著哀戚的氣息。
校園此時如同一座沉默而巨大的遺跡。 “啊呀!”
校園上空遽然響起的尖叫聲,又把眾人嚇了一跳。在一片沉寂中,哪怕輕微的聲響都能引起大家的注意,更何況這么凄慘的驚叫,簡直令人心里發(fā)毛。
“是戴菲菲的聲音!”林淼淼很快聽出來了,“從廁所那邊傳來的!”
莫不成又有人遇害了?
可是,只要不越過紅線應(yīng)該沒有事才對呀。
不管怎么樣,大家還是第一時間跑回教學(xué)樓,他們很快便在一樓的女廁所發(fā)現(xiàn)了戴菲菲的身影。戴菲菲正在水龍頭前,努力嘗試著什么。
林淼淼跑進去時,發(fā)現(xiàn)她正在擰水龍頭??礃幼?,戴菲菲不像有事。
“菲菲,你在干什么呀?”
林淼淼緊張地巡視四周。廁所里很正常,沒有血跡,沒有尸體,只有汗酸、尿臭以及消毒水混合在一起的氣味,也沒有其他人。她察看著廁所里的每一個隔間,毫無發(fā)現(xiàn)。
家長們都擠了進來,只有男生尷尬地站在女廁所門外,等候著消息。
戴太太愛憐地抱住戴菲菲,慶幸地問道:“寶貝女兒,你沒事吧?”
“媽咪,我沒事。哎呀,大家怎么都跑進來了呀!”
她對自己造成的騷動一無所知。
楚瑜問道:“菲菲,你剛才叫什么呀?”
“沒水了呀!上完廁所,才發(fā)現(xiàn)沒水了!真倒霉!”
“你就為這種事大驚小怪呀?!”
“什么嘛?沒水洗手??!上完廁所當然要洗手的啦!”
當然,便后洗手,這是從幼兒園就學(xué)會的道理,但也沒有必要發(fā)出這樣恐怖的慘叫呀。
楚瑜有點兒沒好氣:“拜托,大家都被你嚇壞了!”
“被我嚇壞了?為什么呀?”
戴菲菲一臉迷糊。楚瑜忽然想起,戴菲菲好像從剛才就沒跟大家在一起。
“菲菲,你一直是一個人嗎?”
“是呀,我醒來后發(fā)現(xiàn)大家都不在,我以為你們?nèi)酉挛乙粋€人了。不過我追出去后發(fā)現(xiàn)你們都聚集在校道那邊,我才安心。然后嘛,我就上廁所了,然后,就沒水了,再然后,你們就來了?!?/p>
“這么說,小李的尸體和紅線的事情你還不知道?”
“知道什么呀?”
楚瑜遲疑了幾秒,還是沒說出來:“算了,這種事情還是不知道為好。”
“到底什么事情呀?”
戴菲菲疑惑地看著大家,每個人都神色凝重。她預(yù)感到“這種事情”一定非??膳拢簿妥R趣地沒有追問下去。
“沒水了,這真是個大問題?!?/p>
林淼淼走出女廁后,張子朗憂心忡忡地對她說。
“不會吧?我認為即使沒水洗手也沒多大問題呀。”
“我說的不是洗手的問題,而是生存的問題。沒水了,我們怎么活下去呀?!”
他這樣一說,才喚起大家的注意。
原本細微的問題頓時上升到關(guān)系生死存亡的高度。他們這才意識到他們現(xiàn)在的處境多么惡劣。絕水、絕糧、與外界無法溝通……他們就像被困在一片不毛之地,會渴死,餓死,更別說紅線之外時刻存在著神秘莫測的威脅。
尋找水和食物,是當務(wù)之急。
根據(jù)野外求生的經(jīng)驗,僅依靠喝水能維持三天以上。無論如何他們都要等到救援到來。而大家對找到水充滿信心,畢竟這里不是沙漠,天氣也不會悶熱到令人過度脫水。即使水龍頭沒有水,但這棟教學(xué)樓有這么多間教室,總會有水留下吧。
大家分散去搜尋每一間教室時,林淼淼忽然想起,教師辦公室里的飲水機上不是有一桶純凈水嗎?
她興沖沖地跑過去,滿腔的希望卻瞬間化為失望。
飲水機里的水一滴不剩。
而辦公桌上老師們的水杯里也是干的。
只能寄希望于別人了。然而,當大家重新回到教學(xué)樓大廳時,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失望。
這棟教學(xué)樓里一點兒水也沒有。
“我在生物室找到了水。”葉爍的話點燃了大家的希望,但他的表情并不興奮,他灰心地說,“養(yǎng)金魚的水缸里還有很多水,不過,那些魚全死了……”
那樣的水也不能食用。
“連吃的也沒有!這該死的地方!”戴太太懊喪地嚷道。林淼淼擔心地看著她,生怕她又做出什么出格的舉動來。
“Miss林,我們該怎么辦?”
面對學(xué)生們的求助,林淼淼無能為力。
她只是一個普通老師,一個凡人啊。她沒有天使的羽翼,可以保護她心愛的學(xué)生們,就連她本人也對能夠獲救喪失了信心。她聞到死神的氣息,耳邊開始出現(xiàn)一種詭異的幻聽。她居然聽到棺材蓋關(guān)上的聲音。不是一副棺材,而是很多很多棺材,一起關(guān)上了,里面裝著的全是他們的尸體!
林淼淼很想坐下來,就這樣等死。她已經(jīng)累了,全身軟綿綿的,身體似乎無法再進行新陳代謝。她覺得自己就像被放在停尸房里的尸體,魂兒都沒了。
恍惚之際,她忽然聽見哪位男生得意地叫起來。
“哈哈!”
葉爍反應(yīng)最快,裝作要給揚揚得意的端木村胸口一拳。
“這種時候你還幸災(zāi)樂禍?你有沒有搞錯呀!”
“我沒有幸災(zāi)樂禍啦!我不過是想到了一個很好的地方,那里不但有水,還有數(shù)不盡的食物!”
端木村的話仿佛為這些絕望的人打入了一劑強心針,但還是有人將信將疑。希望就像惡作劇,已經(jīng)把他們耍得團團轉(zhuǎn)了。他們得謹慎一些,以免強盛的希望一下子轉(zhuǎn)化成他們無法承受的失望,將他們輕易擊潰。
“什么地方呢?快說啦!”
上官謙對端木村的故弄玄虛十分不耐煩。
“就是操場邊的小賣部啦!”
“小賣部?”
“對呀,小賣部肯定有飲料和食物!”
他的話一點兒也沒錯!大家這才徹底地高興起來。他們確信,至少他們不會餓死或渴死了。
“那趕緊去呀!”張子朗高呼一聲,率先沖了出去。
大家立刻興高采烈地跟了出去。教學(xué)樓外深灰的天空中,那些蠢蠢欲動的陽光一定正在千方百計地穿過云層吧。
小賣部就在操場的邊上。
平時上完體育課的學(xué)生經(jīng)常到這里來買冰鎮(zhèn)飲料喝,課間的時候這里更是人頭攢動。然而此時此刻,這間簡陋的鐵皮屋,卻只能孤獨地守望空曠的操場。
沐浴在灰冷光線下的塑膠跑道,整齊排列的單桿雙桿……平日里的熱鬧與喧囂埋葬在一片死寂當中。
小賣部關(guān)著門,但這絲毫不能阻止眾人的求生欲望。
張子朗使勁兒踹了鐵門幾腳,整間鐵皮屋頓時轟隆作響,像要垮掉了似的。然而,它只是在震動,卻意料之外的堅固,反而,張子朗的腳被堅固的鐵門震得有些麻了。
“媽的!”他破口大罵。
他感到羞愧,被一扇鐵門打敗,他心有不甘。
正當張子朗打算拼盡全力撞上去時,林淼淼卻發(fā)現(xiàn)了什么,揚聲說道:“等一下?!?/p>
張子朗猛地剎住了腳。
“怎么了?”
“這里,”林淼淼走到屋子邊,她抓住鐵皮突出的一角,使勁兒往上拉,居然讓她拉出一個窟窿。那個窟窿足以伸進去一個女生纖細的手臂。更令人振奮的是,那窟窿就在鐵門旁邊,只要伸手過去,就可以從里面打開門鎖了。
張子朗試了一下,手進去一半便被卡住了,他馬上縮回手來。
“我來試試吧。”林淼淼自告奮勇。
她的手可以伸進去,而且,她可以夠到門鎖。
“很快就能打開了。”她的話令每個人都深受鼓舞。
林淼淼卻絲毫沒想到她的手正在入侵一處黑暗的地方,未知的邪惡一早便“蝸居”在里面。
現(xiàn)在,黑暗中一雙血紅的眼睛被驚醒了,準確地說,剛才的踹門聲就已經(jīng)把“它”弄醒。屋里漆黑一片,但“它”隨即發(fā)現(xiàn)一道外界的光線在眼前放亮。誰把鐵皮揭起了一個窟窿?有只粗壯的手伸了進來,卻很快又縮了回去。
窟窿處晃動著恍惚的影子和聲音?!八币庾R到,外面的那些人正試圖侵入“它”的地方!
“它”心中的怒火頓時上升到喉嚨口,全身像燒著了。
然后,一只更白皙更纖細的手從窟窿處鉆了進來。
“它”放緩了呼吸,默默地注視著,默默地任由這只女人的小手在門鎖上摸索。同時,“它”也慢慢伸出了手。
“我摸到門鎖了!”
林淼淼興奮地叫起來,卻在下一秒,她臉色大變,驚恐萬分地哀號:“哇啊——我的手被抓住了!有什么東西抓住了我的手!哇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