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有點繞路，但他決定沿著河岸多待一會，因為這里的水面更寬闊，他可以更冷靜地沉醉在這份靜謐中。

然后他看到了她蜷縮在一根倒下來的圓木上。她寬松的夾克蓋住了她的手肘，她的頭發(fā)則扎成又粗又短的馬尾。她的一只膝蓋跪在潮濕的地上，另一只腳支撐著保持平衡。

他無法解釋自己為什么覺得那樣的她是那么迷人。為什么他覺得她那么……有趣。

但是他還是待在原地，仍然是那么安靜，安靜地望著喬在那兒拍著她的照片。

他想他知道喬在尋找什么。粼粼的水光，黑暗背景下的樹影，悄悄隱去的薄霧。多么微小的熟悉的奇跡。還有蜿蜒的河流，河流那一邊的景象。如果你只是一直走下去，在河流沿著彎道消失的地方，高高的潮濕的草叢和茂密的樹林會讓人好奇地想知道在那里究竟能看到什么。

當他看到一只雌鹿跳到左邊時，他輕輕地向前移動，蹲伏在她后面。當他把手放在她肩上時，她震驚地搖晃了一下，所以他緊緊地抓住她。

"噓，到左邊。"他在她耳邊輕輕低語，"十點鐘。"

雖然心在怦怦跳，喬調(diào)了一下相機。當她對準雌鹿時，她平穩(wěn)了一下呼吸，靜靜等待。

她捕捉到了母鹿，抬起頭，嗅著空氣的味道。在雌鹿盯著河面，注視著兩個靜靜地蹲伏在那里的人時，她的快門一閃。當?shù)却龔膸酌腌娮兂蓭追昼姇r，她的胳膊開始酸疼。但是她依舊一動不動，生怕失去最佳時機。當雌鹿優(yōu)雅地擇路而行，小心地穿過草叢與另一只從樹叢中溜出來的一歲雛鹿會合準備飲水時，最好的拍攝時機來臨了。

一串如夢似幻的白色光線斜射下來，如同清澈的液體流過朦朧流轉(zhuǎn)的薄霧，兩只鹿的舌頭吮吸著喝水，陰暗的水面上泛起層層漣漪，輕柔而舒緩。

她會讓拍攝曝光不足，只要一點點，她想，這樣就能達到一種超塵脫俗的氛圍，而不是干凈明晰的現(xiàn)實世界。這些照片應(yīng)該看起來充滿魅惑感，有一種最朦朧的童話世界的迷離。

直到底片用完她才放下相機，但是她還是沒有說話，只是注視著鹿們沿著河流漫步，繞過彎道漸漸遠去。

"謝謝，我差一點就失去了這次機會。"

"不用，我沒覺得。"

她轉(zhuǎn)過頭，這時才后悔自己不應(yīng)該轉(zhuǎn)過來。她沒有意識到他離她是那么近，或者說他的手是搭在她肩膀上的，充滿了溫暖的感覺。

"內(nèi)森，你的動作好安靜。我根本沒有聽到你的聲音。"

"你太投入了。在這只鹿走過來之前，你拍了別的什么照片了嗎？"

"我們看看。"

"我自己也拍了一些照片。習(xí)慣成自然了。"

"這個當然會。這已經(jīng)融在了你的血液里。"

他不喜歡她這樣的說辭，他搖搖頭，"不，我并不熱衷于拍照。只是業(yè)余愛好者的興趣。還有一大堆器材。"

是談?wù)勥@些失去的東西，還是什么也不說？她從來不知道哪個選擇更容易些。所以她選擇了后者。

"不管怎么樣?！彼^續(xù)說著，"我現(xiàn)在有很多的專業(yè)器材，但是沒有很專業(yè)的技術(shù)。"他笑著對著她，"這一點和你不同。"

"你從來沒看過我的作品，你怎么知道我技術(shù)的好壞？"

"很棒的問題。我的這個結(jié)論是根據(jù)剛才看你攝影時的樣子得出來的。你有耐心，你有沉靜優(yōu)雅的氣質(zhì)，還有沉默。沉默是一種非常迷人的氣質(zhì)。"

"也許吧，不過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沉默太久了。"

她準備站起來，但是他卻手從她肩上移到她的手肘，把她拉了起來，"我不想妨礙你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