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主任也剛到辦公室,他正往衣架上掛他那頂長舌太陽帽,他看見石萍進來,臉色不太好看。其實,在石萍眼中,他的臉色不拉下來也讓人不舒服,蒼白而又略顯浮腫,一定是房事過度或者熬夜過多。袁主任朋友多,晚上有很多應酬,這在報社里是眾所周知的事情。
袁主任坐在了辦公桌前,對石萍說:“小石,有什么事嗎?”
石萍無來由地皺了皺眉頭說:“我發(fā)現(xiàn)了一條新聞線索。”
袁主任用手摸了摸干燥的頭發(fā),輕描淡寫地說:“說來聽聽吧,什么重要的線索?!?/p>
石萍覺得眼睛干澀,還有點痛,她強調地說:“袁主任,我沒有說是重要的線索,而是說我發(fā)現(xiàn)了一條新聞線索?!?/p>
袁主任用不信任的目光審視了一眼石萍,然后說:“那你談談你發(fā)現(xiàn)的線索吧?!?/p>
石萍的目光停留在袁主任蒼白的臉上,說:“西縣水曲柳中學的一個女學生在陽光下微笑著死了,她死得很奇怪……”
聽完石萍的話,袁主任陷入了沉思。
石萍在袁主任沉思的過程中,在想這樣一個問題:袁主任會不會同意自己去水曲柳鄉(xiāng)采訪。
出乎石萍意料的是,袁主任從沉思中抬起了頭,興奮地對石萍說:“你打個電話去證實一下,看看是不是真的有這樣的事,如果有,你馬上就出發(fā),挖個深度報道出來,你就立大功了。去吧,事不宜遲?!?/p>
石萍懷疑地看了看袁主任:“這——”
袁主任說:“快去吧,痛快點!”
石萍這才走出了袁主任的辦公室。她想:袁主任可是頭一次這樣興奮地和自己說話,是不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4
水曲柳鄉(xiāng)村是山區(qū),從赤板市到西縣的水曲柳鄉(xiāng)村要倒一次車,赤板市沒有直達水曲柳鄉(xiāng)村的車。石萍趕上午10點20分到西縣的長途班車,將近12點半才抵達西縣。下了汽車,石萍覺得肚子咕咕叫了,她走出臟亂的西縣汽車站,心里莫名地顫抖了幾下。她老覺得身后有一個人在跟著她,可她每次回頭,茫茫的人群中,找不到那個跟著她的人。她在汽車站外面找了個看上去比較干凈的小食店,要了碗肉絲面。
西縣對石萍而言是個陌生之地。
在陌生的地方,石萍總是無所適從。她不像別的記者,下基層采訪總是喜歡給當?shù)氐男麄鞑看螂娫?,要人接要人送要人陪的,那樣子她更不習慣,會更加無所適從。
石萍坐上汽車時,就想打個電話給史未來,但她很快就打消了這個念頭,盡管她當初是那么的愛他,恨不得為他奉獻一切,哪怕是犧牲自己的生命,但現(xiàn)在她覺得自己和那個叫史未來的男人已經沒有一點關系了。她以前以為愛一個人是不會改變的,可以長久的,她現(xiàn)在完全否認了當初的這個想法。
如果你從一碗肉絲面里吃出一只蚊子,或者一只蒼蠅,在赤板市最偏遠最落后的山區(qū)小縣西縣,那是屬于正常的事情。你去消費者協(xié)會投訴也無濟于事,消協(xié)的人會笑著對你說:“多大的一點事呀!”可是,從一碗肉絲面里吃出一只蟑螂那就是怪事了。餓急了的石萍在面一端上來,就迫不及待地吃起來,快吃完那碗肉絲面時,才在碗底發(fā)現(xiàn)了那只蟑螂,她看到那只蟑螂就呆了。
呆了一會兒,她就站起來朝小食店外走去。走到門外,她大口大口地狂吐起來。她吐得頭昏腦脹,眼淚鼻涕一齊落下,吐得苦膽水都出來了。一條禿尾巴狗跑過來,吃她吐出來的穢物。西縣的人極愛看熱鬧,不一會兒,就圍上來許多人,嘻嘻哈哈地看她吐,他們似乎都知道:這個狂吐的女人是個外鄉(xiāng)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