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真尋把手放在屁股后面,用柔和的聲音說:
“本以為只有脅迫要錢的人,可沒想到還會有人主動幫忙,而且還是完全沒關(guān)系的小偷。”
老鐵睡夢中打了個嗝。
“我這差不多還是第一次有人幫忙?!?/p>
為了掩飾心中涌起的感情,武澤從桌上撿起一顆柿種,向老鐵的方向扔去。他倒沒有故意瞄準(zhǔn),但是柿種正中要害。老鐵“啊”的低低哼了一聲。真尋笑了起來。這是第一次聽到她的笑聲。真尋自己似乎也意識到這一點(diǎn),立刻又沉默了。
“我走到哪兒都帶著媽媽的遺物?!?/p>
真尋從丟在墻角的手提包里拿出一個東西給武澤看。那是個小小的半透明塑料袋,武澤看到里面放著一張記事貼和幾枚零錢。
“這是遺物?”
“嗯,遺物?!?/p>
“幾個一百塊和十塊的硬幣,是媽媽割腕自殺的那天放在公寓桌子上的,”真尋說,“恐怕就是那時候的全部財產(chǎn)了。”
硬幣下面就是這張記事貼,用鉛筆寫著“對不起”。
真尋隔著塑料袋,把記事貼上寫的幾個字拿給武澤看。
“記事貼喲,難以置信吧。連張信紙什么的都沒有喲。我那時候沒出息的哭了喲。
“我伸手去拿這張記事貼的時候,從紙邊落下的硬幣發(fā)出輕微的碰撞聲,那聲音至今都回蕩在耳邊?!闭鎸ふf。
六
闖入者的出現(xiàn),是在那天晚上。
打開電視圍著桌子坐下,三個人一面嘰里呱啦地說話,一面吃餛飩面的時候,老鐵忽然刷的一下抬起了頭。他緊閉嘴唇,視線落在天花板上的一點(diǎn),動作和表情都顯得很緊張。武澤感覺他連呼吸都要停止了。
“喂老鐵,噎到了嗎——”
“噓——”
老鐵狠狠瞪了武澤一眼,在嘴唇前豎起食指。怎么?真尋放下筷子。老鐵保持著僵硬的姿勢停了幾秒鐘,然后雙手搭在桌邊,悄無聲息地站起身。武澤正要說話,老鐵又飛快地做了個禁聲的姿勢,眼睛慢慢轉(zhuǎn)向某個方向。墻。不對。被墻擋住了看不到,不過老鐵的目光似乎是在指示墻外面的玄關(guān)。
一股茫然的不安讓武澤的身子僵硬起來。
老鐵動了。他躡手躡腳一步步移過去,出了客廳。武澤和真尋迅速對望一眼,目光隨即又轉(zhuǎn)回到老鐵身上。老鐵的身影消失在短短的走廊盡頭,然后外面響起輕微的咔嗒聲,似乎是老鐵打開了大門——然后又是什么都聽不到了。
武澤有些擔(dān)心,正要起身的時候,外面忽然傳來老鐵的叫聲,緊跟著又有什么東西倒下的聲音。
“老鐵!”
武澤和真尋同時起身,奔出客廳,然后便看見老鐵倒在門前的三合土上。他的頭朝著客廳,雙膝著地,好像要說什么。就在這時,武澤的視野下方出現(xiàn)了某個奇怪的東西。白色的,速度很快。武澤趕緊朝那個東西移動的方向看?!俺蓯邸?,真尋喊了起來。確實(shí)可愛,武澤也這么想。
那只白色的小貓?jiān)趶N房里停下,神情呆滯地回頭望著三個人。
“嚇……嚇我一跳……”
老鐵挪過來。他好像扭到了腰。
“一開門,突然……那只貓,喵喵喵喵喵……”
他嘴里一邊嘀嘀咕咕不知道說什么,一邊在走廊里一屁股坐下去。
“它是從哪兒來的?還在吃奶嗎?”
真尋四肢著地,把臉湊向小貓。小貓像是有點(diǎn)嚇到了,不過并沒有逃走,而是把嘴張成倒三角形,細(xì)聲細(xì)氣叫了一聲。
“啊——啊——聽到了?”
真尋興奮地回頭叫道,然后又立刻轉(zhuǎn)回小貓,伸出雙手,像是掬水一樣把小貓小心翼翼地抱起來。小貓露出了困惑的表情,但還是老老實(shí)實(shí)讓真尋抱住,用剛才一樣的聲音又叫了一次。
“不會還在吃奶吧,已經(jīng)能跑了?!?/p>
“啊,是嗎?!?/p>
純白的小貓,兩只眼睛里的黑眼珠像是埋了葡萄籽一樣,鼻子是粉紅色的。
“讓我抱抱……”
武澤也伸手從真尋的胸口抱了抱小貓。輕得好像沒有一樣。身體散發(fā)著微微的牛奶一樣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