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亮亮警告他:“如果這些事情是你干的,一旦調查清楚,即便你競爭上了也要拿下還得追究你的誣告罪?!备C頭說:“要是我干的,我就是黃金葉的孫子,這是什么時候了,干這種事情明擺著是給自己找麻煩,我再蠢也不至于在這個時候干這種事情?!卞X亮亮無奈,只好對他的賭咒發(fā)誓姑妄聽之、姑妄信之。既然不是窩頭干的,那么就可能是齊紅,可是他卻沒有找齊紅談,跟窩頭談過之后他都有些后悔,這種事情不管是誰干的,誰都不會承認。
錢亮亮想,該辦的先辦,不能因為這些若有若無半真半假的舉報信干擾了自己的改革進程,退一萬步說,經過調查真的有什么問題,聘任上了也可以隨時解聘,所以公示三天之后錢亮亮如期召開大會,黃金葉作述職報告,窩頭跟齊紅作競聘演說。不管是述職報告還是競聘演說,誰都是怎么好聽怎么講,說得天花亂墜,都把自己描繪成了美麗的花朵、稀世的珍寶。窩頭跟齊紅是競爭者,自然要對金龍賓館過去的工作以及存在的問題進行評價,然后再提出他們改進和提高的舉措。于是金龍賓館過去的工作在他們嘴里簡直一塌糊涂,管理水平低下、工作秩序混亂、獎懲不公、事故累累,窩頭還專門提到了接待首長的時候發(fā)生的集體拉稀事件,似乎事故的責任人就是漏網的壞分子。他們倆在那里演講,黃金葉如坐針氈,氣得活像變色龍爬進了百花叢,赤橙黃綠青藍紫,臉上的顏色一會一個變化,錢亮亮真怕她不顧一切當場跟窩頭、齊紅杠起來,鬧得會議沒法開下去??牲S金葉卻硬是忍了,忍字心頭一把刀,看到黃金葉坐在那里活像一尊石雕,錢亮亮對她有點佩服,又有點膽戰(zhàn)心驚。
演講完畢之后,所有職工便開始采取無記名方式對這三個人投票,投完票三個監(jiān)督員郭文英、梁美燕和張曉云便開始計票,計票的結果再一次讓錢亮亮大驚失色:齊紅得票最高,窩頭排名第二,黃金葉分數(shù)最低!錢亮亮有些暈,這是他絕對沒有想到的結果,他還沒有弄清楚發(fā)生了什么事情,黃金葉終于再也鎮(zhèn)定不了,起身憤憤離去,會議室的大門讓她摔出了一聲巨響,會場的所有人都好像受到驚嚇,瞬間會場寂靜無聲,喧鬧仿佛像鍘刀下的麥草被攔腰斬斷,錢亮亮心里也怦怦亂跳,他知道自己遇上了非常難以處理的局面,甚至可以說是自己已經陷入了困境,事情絕對不會到此為止,最終發(fā)展到什么結果錢亮亮想象不出來。
人們都默默地等著他宣布結果,為了體現(xiàn)公正、公平、公開,當場公布投票結果,這是他多次當眾強調過的,他只好如實宣布:齊紅票數(shù)最高,窩頭第二,黃金葉第三。這無疑等于宣布從今往后,齊紅就是金龍賓館的總經理,窩頭跟黃金葉只能成為副總經理。宣布過后,不知道誰帶頭鼓掌,掌聲從稀稀落落轉而變得密集響亮,活像由小到大匯成一片的暴雨,暴雨般的掌聲也讓錢亮亮清醒過來,事到如今,除了承認這個超出自己意料的結果再沒有任何辦法能夠改變事實,除非自己推翻這個結果,錢亮亮當然不會自己否定自己。錢亮亮于是鄭重宣布:經過報名、公示、演說、群眾評議這一系列公正、公平、公開的程序,齊紅成為金龍賓館的總經理,窩頭跟黃金葉擔任副總經理,正式任命隨后下達。又是一陣掌聲,錢亮亮也不明白這掌聲是對自己的支持還是對新一屆領導班子的歡迎,過了許久錢亮亮又經歷了許多事情之后,再次回想起這陣掌聲,才多多少少地體味出群眾的掌聲并不見得就是支持或者歡迎,很多情況下喝倒彩或者起哄也會鼓掌。
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就是組織新班子開會交接工作重新分工,黃金葉告假,以身體不適為由拒絕參加任何會議,也不來上班,錢亮亮還有些為難,齊紅跟窩頭卻毫不客氣,不管黃金葉來不來,照樣走馬上任,開始像模像樣地行使起自己的職權來。金龍賓館像一臺早已編制好程序的電腦,齊紅跟窩頭又是操作這臺電腦的行家里手,管事的換了照樣正常運轉。分工也很有意思,齊紅是總經理,分配自己管全面工作,財務、人事、辦公室這幾個部門歸她直接管。窩頭分管餐廳、采購、維修、培訓等等許多項目,看著管得挺多,實際上都是出力不掌權的買賣。錢亮亮問窩頭對這樣分工有沒有什么意見,窩頭苦了臉說:“副手嘛,就是替一把手打工的?!笨头糠?、總臺和保安歸了黃金葉,黃金葉沒來,就暫時由郭文英代管。
下面的事就是到人事局備案,然后就可以直接下達正式任命文件了。在人事局錢亮亮卻受到了客氣而堅決的拒絕,局長告訴他,最近收到了許多群眾的來信,反映金龍賓館招聘過程中的問題,市領導作了批示,對于金龍賓館招聘的新任領導班子暫時不下文件,等到問題調查清楚了以后才能確定下一步怎么辦。錢亮亮問都反映了些什么問題,局長說,主要的問題就是在招聘過程中,有人大搞非組織活動,通過不正當手段拉選票,寫誣告信。錢亮亮問能不能說具體點,局長說這件事對你來說沒什么可保密的,到時候我們可能還得請你出面幫助調查,這些都是我們收到的群眾來信,你自己看看吧。說著從抽屜里掏出來一大摞已經拆了封的信遞給了錢亮亮。
“你就在我這兒看,信可不能拿走啊,我給你泡杯茶,你靜下心來認真看看,有的問題還十分嚴重呢。”局長給錢亮亮泡了一杯茶,然后就走了,扔下他一個人拜讀那些群眾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