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亮亮想來想去想不出來有什么事情瞞著這位王市長，遲疑地說：“我能有什么事情瞞著領(lǐng)導(dǎo)呢？沒有啥啊，王市長你再提示一下，你指哪個方面？”

王市長沒有提示他，直截了當(dāng)就問：“你跟首長的那個秘書，對了，姓賈的，賈秘書什么關(guān)系？”

錢亮亮說：“噢，你說賈秘書啊，你怎么知道我跟他有什么關(guān)系？”

“不光我知道，常書記也知道，那天我跟常書記陪首長出去視察的時候，我們都聽見他把你叫亮子，你跟他沒關(guān)系，剛剛認(rèn)識他會那么叫你嗎？亮子是你的小名吧？”

錢亮亮以攻為守，反過來吹捧王市長說：“王市長你觀察得真仔細(xì)，分析判斷能力也特強、特準(zhǔn)，什么事也別想瞞過你。我們小的時候在一起玩，他是我們的頭頭，我是他的嘍嘍，多年不見了，想不到他成了首長的秘書。當(dāng)時他不讓我告訴別人我們過去認(rèn)識，怕影響我們的工作聯(lián)系，他走了之后我一忙就把這件事情忘了。再說了，我也沒覺著這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到處給人說我跟首長的秘書過去是哥兒們，讓人聽了好像我吹牛似的，所以我就誰也沒說，倒不是我有意隱瞞什么?！?/p>

王市長點點頭：“這就對了，當(dāng)時我跟常書記都挺納悶，怎么賈秘書把你叫亮子呢。

后來你們再聯(lián)系過沒有？”

錢亮亮說：“他給我留了他的聯(lián)系電話，我打過一回，他說首長對我們的接待工作很滿意，也很感謝，讓我有機會到北京的時候找他。”

王市長停止了甩手，想了想說：“亮子，嘿，我怎么也跟著這么叫了，還是叫錢處長順口。這么著，你跟賈秘書的聯(lián)系不能斷，年底拜年的時候準(zhǔn)備一份禮品親自送過去，去的時候讓蔣市長陪著你一塊去，說不定什么時候我們就能用得著你這位賈大哥。你可別以為我個人想求他辦什么事情，我是為了咱們金州市。找項目、要政策、批投資，最重要的是解決跟鄰省的爭水問題，上面沒有人不行，有了人啥事都好辦。首長的秘書，這是最好的關(guān)系，不顯眼，卻有實權(quán)，活動能量大，通過他可以直接向首長反映問題，通過他也可以直接向行政部門施加影響，多少人絞盡腦汁、望眼欲穿想掛鉤都掛不上，真沒想到我們現(xiàn)成的就擺在這兒，這個關(guān)系一定要抓住，下點本錢。你是接待處長，只要把這條關(guān)系給咱們搞定了，啥也不用干我都認(rèn)定你的功勞最大?！?/p>

人跟人之間可以稱之為哥兒們的特征之一就是，即便多年未見，見面之后仍然像昨天才剛剛在一起喝過酒吹過牛一樣；特征之二就是相互之間沒有任何功利目的，如果摻雜了功利，關(guān)系就變味了，就像燉了很久的老湯，容不得再額外增加調(diào)料。所以錢亮亮對他跟賈秘書從小上房揭瓦的感情非常珍重，從不對任何人提及，沒想到王市長跟常書記竟然明察秋毫，僅僅憑賈秘書不經(jīng)意間的一聲“亮子”，就判斷出了他跟賈秘書的關(guān)系。不同的是常書記深藏不露，裝作什么也不知道，起碼迄今為止沒有問過錢亮亮這件事情，而王市長卻急不可耐地要把這條關(guān)系利用起來。不過，錢亮亮對王市長企圖利用他跟賈秘書的關(guān)系并沒有反感，盡管這是赤裸裸的功利主義。因為他相信，王市長確實是想通過賈秘書為金州市辦事，而不是為他自己牟利。

“好，我過幾天跟他聯(lián)系聯(lián)系?！?/p>

“過幾天干什么？隨時要多聯(lián)系。即便是生人常走動走動也就成了熟人，親戚常年不來往也就成了生人?！?/p>

王市長有些猴急，這讓錢亮亮覺著好笑，便說：“王市長，你以為人家跟我們一樣，隨時隨地接個電話就能聊半天？首長不在還好辦，首長在的時候他們基本不接外頭來的電話，而且他們經(jīng)常不在北京，陪了首長東奔西跑……”

“這還不好辦，給他辦個手機不就成了，就辦北京的，要最好的，我簽字報銷。”

錢亮亮暗想，只要我說給他辦手機，他馬上就能知道我想干什么，首長身邊的人可能這種事情見得多了，弄不好反而會影響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就把自己的想法給王市長說了。王市長不死心：“那有什么，你先給他打個電話試探一下，就以你的名義給他辦，讓他自己買，把發(fā)票寄過來就成了，發(fā)票也寫你的名字，我簽字報銷。你別傻了，別人給他辦這種事情他敢接受嗎，你給他辦他保證敢接受。為什么？你們是打小在一起長大的哥兒們，不信你就試試?！?/p>

錢亮亮笑著說：“王市長，你這可是行賄啊?！?/p>

王市長也笑著罵他：“你小子說得輕松，你來當(dāng)市長試試，哪個市長不想行賄？愁就愁在行不準(zhǔn)、沒路子。另外，同樣是行賄，關(guān)鍵看目的是什么，我告訴你，我一不為當(dāng)官，二不為發(fā)財，我就是為了咱們金州市辦事方便一些，在上面能有個關(guān)系基礎(chǔ)。我要是為了當(dāng)官發(fā)財，也用不著給你那位賈大哥行賄，給他行賄也沒用，他離我太遠(yuǎn)，我夠不著他?！?/p>

錢亮亮說：“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全力以赴去辦不就成了嗎，辦成辦不成可就不由我了?！?/p>

“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就得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這就是我的原則。還有，這一回省人大視察團的接待也要搞好，不能官見得多了就不當(dāng)回事了，今天晚上你陪餐?！?/p>

錢亮亮說：“沒問題，那么大的中央首長都接待了，省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