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卷(9)

接待處處長 作者:高和


這種場合張?zhí)庨L只好陪著唱歌,算是給曹記者捧場。小姐們到了這個時候便千方百計地開始鼓勵他們消費,酒水茶點要了一大桌,這些東西她們反過來可以向歌舞廳提成。張?zhí)庨L不敢碰陪自己的小姐,抓了話筒死不撒手,死死地盯著電視屏幕,會唱不會唱的歌都跟著吼,哪個小姐往他身上蹭一蹭,他就往后退一退,似乎我軍游擊戰(zhàn)術的十六字方針他只記住了“敵進我退”這一條。退來退去就退到了沙發(fā)邊沿,退無可退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逗得曹記者跟小姐們樂不可支,張?zhí)庨L趕緊對小姐說:“我是黨員,二十歲就入黨了?!毙〗愀鼧妨耍蛉さ溃骸拔乙彩屈h員,昨天剛入的,到我們這兒的都是黨員,不是黨員不讓進。”張?zhí)庨L就非常生氣,不再搭理她們,硬了頭皮撐著,只盼著曹記者趕緊撤退。曹記者卻正在興頭上,摟了那個胖乎乎的黃毛把腦袋拱到人家肉囊囊的懷里,要檢查人家有沒有乳腺炎。又問人家一次多少錢,小姐說一次二百塊,如果陪整宿五百塊,曹記者就涎皮賴臉地跟人家講價錢,說:“萬水千山總是情,少給二十行不行?”那個小姐也挺風趣,笑呵呵地說:“人間哪有真情在,多賺十塊是十塊?!甭牭么蠹一锒夹ζ饋?,曹記者說就憑小姐對的這個對子,二百塊錢就值,小姐就鬧著讓他掏二百塊,他又不掏,小姐就扭在他的懷里撒嬌,鬧著鬧著,曹記者就擁著小姐推開墻上的暗門進了小套間。

張?zhí)庨L也知道他要干什么,可是又不敢也不好意思阻攔他,反正跟他這一段時間已經見多不怪了,就自管目不斜視地點了一串歌挨著排唱??吹酵殚_始掙錢了,陪張?zhí)庨L的小姐就急了,一個勁朝他身上膩,嘟嘟囔囊地要陪他“瀟灑瀟灑”。張?zhí)庨L堅持敵進我退的方針,這間包廂的沙發(fā)貼著墻擺了一圈,讓小姐追得圍著屋子里也就整整轉了一圈,正在不可開交的時候,包廂的門突然被人一腳踢開,張?zhí)庨L嚇了一跳,經驗豐富的小姐馬上抱腦袋蹲到了地上,張?zhí)庨L這才看清楚,進來的是一幫警察。張?zhí)庨L不怕警察,一來他自認為沒干什么,二來他是市委宣傳部的處長,到這里是公務接待,話說清楚了警察肯定也不能把他怎么樣。可是警察根本不聽他的解釋,把他按到地上讓他向小姐學習,抱了腦袋蹲下,不知道是哪個警察還隨手在他的腦袋上拍了一巴掌,罵了一聲:“狗日的嫖客?!眰涫芮璧膹?zhí)庨L這時候還在替曹記者擔心,他明白,曹記者可是名副其實的嫖客,如果讓人家抓了現(xiàn)行,那就麻煩大了。他擔心什么警察偏偏就干什么,一個警察看著他跟那個小姐,另外兩個警察就順了墻壁敲敲打打地找暗門,那種暗門也就是給嫖客一種心理上的安全感,真正要找簡直不費吹灰之力,很快曹記者就半裸著跟那個小姐一起被警察從暗門里頭的小房間掏了出來。

這時候再說啥也沒有用了,張?zhí)庨L暗叫倒霉,心里連連叫苦,只好跟了曹記者還有那兩個小姐一起讓警察押著朝外頭走,好在他的衣服整潔,不像曹記者,警察堅決不讓他穿衣裳,就讓他那么赤裸著身軀,抱著衣服朝外頭走,要多狼狽有多狼狽。剛剛出門,迎面一個人端了照相機嘁哩喀喳地一頓拍照,張?zhí)庨L抬頭一看,原來是那個《中原晨報》的記者小葛?;靵y中張?zhí)庨L那稀粥一樣稀里糊涂的腦漿里居然靈光一閃:金州市讓這家伙給操了。

錢亮亮接到派出所的電話非常納悶,一個小小的派出所怎么就打電話要召見他堂堂的接待處長?他再三問什么事情,對方又不說,只是說請他務必來一趟,來了就知道了。錢亮亮只好到派出所登門拜訪,到了才知道,是張?zhí)庨L跟曹記者出了事兒。派出所抓到這種事兒,處理的時候彈性很大,罰款、拘留、拘役、通知單位領人等等。國家干部最怕的就是拘役和單位領人,張?zhí)庨L哪里敢讓刮刀知道這件事兒,曹記者也不敢說自己的真實身份,怕人家通知報社,派出所又逼著讓他們交罰款,說不然就要拘留他們十五天,他們身上沒有那么多錢,沒錢人家就不放人,他們又不敢讓別的人來送錢,張?zhí)庨L被逼無奈,就想到了錢亮亮,讓派出所通知錢亮亮來領他們。錢亮亮一到派出所,派出所就讓他先交一萬塊錢罰款,錢亮亮說他要先見了人才能談罰款的事兒,派出所就讓他跟張?zhí)庨L和曹記者見了面。錢亮亮先問張?zhí)庨L怎么回事兒,張?zhí)庨L說自己啥也沒干,就是到歌舞廳陪曹記者唱歌,性質屬于公務接待。錢亮亮又問曹記者干什么了,曹記者提上褲子就不認賬,趁機翻供,說他也沒干啥,就是到KTV包廂唱了唱歌,就讓派出所給弄來了,扭頭還讓張?zhí)庨L給他證明,張?zhí)庨L尷尬極了,既不能說他沒嫖娼,也不能說他嫖娼了,只好干瞪著眼睛咽唾沫。曹記者一翻供把派出所長氣得直跳腳,把他跟小姐當天晚上的供詞摔到了他的臉上:“狗日的,屎還沒干呢就抬屁股不認賬了,告訴你,今天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別想領你回去?!?/p>

曹記者是一根老油條,認得錢亮亮是金州市的接待處長,膽也壯了,氣也盛了,一口咬定是派出所的民警逼供信,他是好漢不吃眼前虧才不得不那么交代的。他這么一說,錢亮亮也有些暈,不清楚是不是他真的受到冤枉了,就反過來問派出所的所長:“你們昨天晚上是不是統(tǒng)一的掃黃打非行動?”他之所以這么問,就是因為那種統(tǒng)一部署的掃黃打非行動容易冤枉人,管你是蘿卜白菜還是土豆大蔥全都一鍋燴,只要是在歌舞廳、娛樂城、桑拿房等等那些地方的小包間里捉到的男女,一律按照賣淫嫖娼處理,罰款五千到一萬不等,罰的順當一罰了之,罰的不順當就再送去勞教半個月,反正那種時候那種場合那種情況下警察也沒辦法一一鑒定誰嫖娼了誰沒嫖娼,當事人也沒辦法拿出證據證明自己確實沒有嫖娼,這種糊涂賬只能一罰了之。如果昨天晚上是市里統(tǒng)一部署的掃黃打非行動,錢亮亮就相信他們八成是被冤枉的,因為他無論如何不相信張?zhí)庨L那種人會在金州市這塊地盤上胡作非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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