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頭被摁滅在煙缸里,他碾了又碾,一小截身體扭折著倒在玻璃缸邊,到處都是黑色的殘骸。
“就讓自己變得更像惡鬼,所以一定要有角,我要搞根角出來?!绷氖志o握成拳頭,大拇指狠狠地壓搓著食指。
“要有角。那些小東西很努力,我費了好多工夫,角出來了。”他的手松馳下來,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我一絲絲吸入涼氣。
六耳用右手食指點著角尖,輕輕地揉動:“我也沒想到可以做到這么漂亮,我對著鏡子看,那些小東西太細密了,簡直看不出這根角是由他們組成的。我又想,如果這角是青色的,就更像了。然后我就發(fā)現(xiàn),它的顏色在一點點變淡。當然,最后我覺得最好的顏色是紅色,就像現(xiàn)在這樣?!?/p>
“然后你就想到可以利用這點讓自己看起來像正常人?”我不想在這個“惡鬼”的話題上繼續(xù)下去。
“是的。雖然那比變出一根角更難一百倍?!?/p>
“可我還是不明白,你怎么能做到這些?!蔽铱粗前譚恤和牛仔褲,用惟妙惟肖也不足形容:“最初醫(yī)院的報告說你毛孔數(shù)量增加了200%,可現(xiàn)在看來明顯不止。全身上下你的毛發(fā)總得以百萬計數(shù),看看你現(xiàn)在的樣子,”我越說越覺得不可思異:“皮膚,衣服,褲子,形狀顏色都不同,每根毛都各司其職,才能讓你變成這樣。你怎么可能同時控制它們,要知道正常人左手畫圓右手畫方都很困難,我不知道有什么生物能做到這樣子。”
六耳臉上慢慢露出困擾的神色:“你這樣一說,我自己想想也覺得怪了。但我并不是像你想的那樣,去控制每一根毛發(fā)。該怎么說呢……”
六耳顯然才開始思考這個問題,他皺著眉,似乎在一邊體會,一邊組織語句。
“好像我身體里有一排開關(guān),只需要找到這個開關(guān),把它打開就行了。比方有個開關(guān)是管著改變顏色的,我找到之后,慢慢地體會旋到哪一個角度,會出來哪種顏色,記住就行了。這是身體的記憶,記住后就再不會忘記了?!?/p>
“身體的記憶?”
“嗯,不管是改變顏色,還是指揮它們?nèi)ジ蛇@干那,最開始有段熟悉過程,很美妙,更像是把原本就屬于自己的東西,一點點拿回來。”
六耳瞇起眼,頗有些陶醉的樣子。
我覺察到,現(xiàn)在的六耳,非常容易沉浸于自己的世界里。
他對自己情況的充滿感情的描述,我不太能理解。其實我也并不期望能完全了解在他身上發(fā)生的事。但有一件,我必須知道。
“這幾天你都出去干什么了?”
我直覺他還有什么沒告訴我。如果只是因為太久沒有走到陽光里,那為什么會以不同的形象出門?他有變裝癖嗎?
“逛街啊。我剛剛發(fā)現(xiàn)逛街是件多愉快的事。身邊那么多人走來走去,卻決想不到,就在他們之中有我這樣的異類。我總是在想,要是我忽然變回原本的樣子,他們的表情有多么精彩?!?/p>
“呃……”
“還有一些附帶的小樂趣?!绷行┑靡?,又有些神秘。
“是什么?”我完全不去猜測,他的精神狀態(tài)已經(jīng)有些異常。
他突然返祖,精神游離在崩潰邊緣,隨后獲得超人的能力。這劇烈的起伏間,心理必然畸形扭曲。就算他以后習慣了新的身份,重新恢復正常心態(tài),也絕對和返祖之前大不相同了。
“你不覺得,最近上海的治安好了很多嗎?”
“治安?”我摸不著頭腦。
“城市傳奇,他們是這么說的嗎?”
我一下子愣了。這個世界還真是夢幻。不過有了剛才六耳的表演,我的心理承受力強了許多。
“是你?”
“當然。只有我,只有我才能創(chuàng)造這個城市傳奇!”
六耳忍不住笑起來。很放肆的笑。
身材高大、手法相似、獨行俠、身手高明、刀砍不入、每次容貌性別都不同,原來是六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