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晚上,彭飛決心再呼安葉最后一次,如她還是不回,他就會像上次的邂逅,將這事拋到腦后。他說到做到,他做得到,必須做到,因這事已然影響到他的訓(xùn)練。周五跟老劉轉(zhuǎn)場飛行,飛西藏,在空中靠儀表平飛時,老劉利用這時間教他東西:西藏機場地處高原,老鷹多,起飛著陸時都會遇到,必須密切觀察發(fā)現(xiàn)躲開。老鷹比其他所有鳥都危險,小鳥骨頭脆,撞進發(fā)動機一攪和就沒了,當(dāng)然打到葉片上也不行,葉片折斷穿到油管上容易造成失火。老鷹個頭大,飛得快,尤其當(dāng)它追捕獵物時。老鷹若是進了發(fā)動機,發(fā)動機肯定得壞,高原飛行飛機馬力本來就小,打壞一臺后果不可想像,如果機上載有貨物那就是絕對意義上的危險。彭飛卻在這時間開起了小差,想安葉,以致到西藏機場上空,如果不是老劉眼疾手快,飛機差點與老鷹撞上。返回駐地講評,老劉點了這事,讓彭飛重復(fù)他對他講過的東西,彭飛茫然,遭老劉狠狠的批評。
飯后,許宏進叫彭飛打球,他們倆一個宿舍,飛行員宿舍如同酒店標準間,各種設(shè)施齊全,包括電話。彭飛推說不想動,沒去。他呼了安葉,在等回話。但一直到許宏進打球回來,到熄燈,電話都沒有響。彭飛當(dāng)即決定,這事到此。
次日上午,老劉牽著兒子來了,叫彭飛下午上他家包餃子吃,小蘇也去,他家屬出差不在,三個人邊包餃子邊說說話,算是個接觸。彭飛不想去,老劉不高興:“見個面,又不是馬上定。以我過來人的經(jīng)驗看,小蘇除文憑低點——”彭飛忙道:“這倒不是主要的?!崩蟿⒄f:“那什么是主要的?”彭飛說了:“合得來,有話說。”老劉雙手一拍:“那得接觸啊,不接觸怎么知道合不合得來有沒有話說?就這么定了,下午三點到我家,我現(xiàn)在去買菜!”
依老劉本意,他才不想找這麻煩,好不容易歇個禮拜天。但沒辦法,小蘇找他了。本以為這事他不再提,小蘇就該明白了,不會再提,女孩子嘛。哪想到還會有這樣主動的女孩子,他不提,她提。且不說兒子現(xiàn)在歸她掌管,就算沒這層關(guān)系,他也不愿當(dāng)惡人,告訴人家女孩兒說彭飛沒有看上你。怎么也得糊弄著他們見一面,只要他們見了面,這事從此就跟他沒關(guān)系。彭飛只得同意去。老劉的激烈堅持使他悟出,他跟小蘇見面,相當(dāng)于老劉送給小蘇的禮物,且是事先已經(jīng)承諾了的。
他下午三點到老劉家時小蘇已經(jīng)到了,月亮升上來時二人才走。下午三個人包餃子,彭飛搟皮小蘇包,老劉端茶倒水插科打諢,再加還有個五歲男孩兒上躥下跳,大半天時間過得飛快,一點兒沒有事先擔(dān)心的局促尷尬枯燥,嚴格說,挺快樂。小蘇除了外表賞心悅目,性格也好,開朗,愛笑,一逗就笑,笑得前仰后合,使兩個男人極有成就感。老劉送客時到門口止步,樓都沒下,以能讓年輕人多單獨相處的意思。此刻他自我感覺好極,通過一下午接觸,小蘇比他原先了解得還好,居家過日子一把好手,若非他的堅持,彭飛無緣這幸福。
彭飛和小蘇下樓。沒有了第三者在場,適才的輕松快樂陡然消失,二人同時沒了話說,靜寂中,單調(diào)的腳步聲分外響亮。此時理當(dāng)男人承擔(dān)起說話責(zé)任,越急彭飛越找不到話。好不容易出樓,當(dāng)頭一輪明月又圓又大頗值一夸,不能直夸,直夸會顯得太不用心或說用心太明顯,得拐個小彎,比如:“今天是不是農(nóng)歷的十五?”沒想小蘇先他之前開了口:“看不出,你搟餃子皮很在行啊!”彭飛輕松又慚愧,忙道:“是嗎?在預(yù)校學(xué)的,預(yù)校吃餃子都是分到各隊自己包。你包餃子也很好,薄皮大餡,一個都沒破?!毙√K笑:“這算什么。等哪天,讓你嘗嘗我做的菜!”明確發(fā)出信號,拒絕和接受都不能夠,彭飛裝傻:“你還會做菜?”小蘇點頭:“是的。非常好。”談話由此開頭,小蘇從她為什么會做菜說起,說到她的家庭,父母是工人,她是家中老大,從小幫媽媽做家務(wù)帶孩子;為減輕家里負擔(dān)早上班早掙錢,沒考高中上了中專;因為喜歡孩子,選擇了幼教專業(yè)……詳細介紹自己各方面情況,在老劉家時沒顧上,凈胡扯了,一直說到宿舍門口,還有好多沒說,想邀彭飛進來坐會兒,忍住,畢竟頭回正式見面,分寸火候得有。目送月光下彭飛離去的矯健背影,小蘇心里除了甜蜜,更有踏實,如同小鳥兒終于找到了一棵賴以棲身的大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