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說:“李益是個好人,我們從小一起練琴,跟哥們兒一樣。他爸是軍隊里的,他媽是T城化工學(xué)院的,老兇的,我還跟她干過幾仗?!被衄幒闷娴溃骸盀榱耸裁??”安然笑:“我就看不慣她那個樣兒,不過是個管后勤的,比校長還橫,誰都不入她的眼。小時候李益出門都不敢快跑,他媽見了要罵的,我就去替他出頭跟他媽對罵,他媽氣得夠嗆。”霍瑤聽得大笑。
安然握住她的手:“小玉你別怕那個老巫婆,將來她要是欺負(fù)你我?guī)湍?。?/p>
霍瑤輕輕搖頭:“將來的事情,誰知道?”
安然嘆氣:“你跟小嫻兩個人真是像。小嫻沒有男朋友,說給她介紹她也是這個口氣。你跟李益兩個人這么好,怎么也這個樣?”
霍瑤猶豫半晌,才說道:“我,總覺得心里害怕。太快…… ”
下午回到學(xué)校正是晚飯時間,霍瑤見許嫻的飯盆已經(jīng)不在,知道她已經(jīng)下去了。正想也出門買飯,忽然有人推門而入,連門都沒敲,嚇了霍瑤一跳。仔細(xì)看,是一個不認(rèn)識的中年女子,手里拿了幾張照片?;衄庍€未開口詢問,那女子先道:“同學(xué),我是學(xué)校教務(wù)處的,你看看你認(rèn)識這個人不?”說著把照片遞過來。
霍瑤不及多想接過來一看,卻是一個藍(lán)衣人跌在水泥地上。那女子喋喋不休:“今天三點多,從主樓跳下來,現(xiàn)在還沒找到是哪個系的?!被衄幰呀?jīng)不小心看到細(xì)節(jié),驚叫一聲,趕緊把照片直扔出去,定定神才說道:“對不起,不認(rèn)識?!蹦桥余洁洁爨斓貙⒄掌瑩炱饋恚呁庾哌呎f:“現(xiàn)在的學(xué)生太嬌氣了……”又去問隔壁。
霍瑤在寢室回了半天的神,只覺得一股委屈直涌上來,許嫻恰好回來,一進(jìn)來就叫道:“小玉你看見那照片了么?嚇?biāo)牢伊恕!被衄帯班拧绷艘宦?,許嫻繼續(xù)道:“一個人堵在樓門口讓大家認(rèn),人人嚇得半死?!被衄幰舱f道:“一個人拿了照片挨個宿舍進(jìn)來,連門也不敲?!痹S嫻原本從食堂打了紅燒小排、涼拌三絲上來要和霍瑤分享的,兩個人卻再無胃口,只好把飯菜推到一邊。
最后許嫻說:“小玉,你的那些寶貝給我看看好不好?”霍瑤想想,紅著臉點頭,兩個女孩子于是一起爬到上鋪去躲在帳子里慢慢一頁一頁地看。
李益寫:
黑暗里
時間如光線一樣
讓人眼花繚亂
這么短
卻仿佛已經(jīng)一生一世
他又寫:
吾愛
那兩堵院墻
恨不得時時刻刻飛越
許嫻慢慢一點一點看,霍瑤的腦袋倚在她的肩上。最后許嫻回身向霍瑤一笑:“他是真的愛你?!毖凵珛趁?。
過了幾天楊凌過來串門兼討水,滔滔不絕地講:“前幾天那個跳樓的女孩子找到了,是L大的。說是和男朋友分手之后才發(fā)現(xiàn)懷孕了……”然后是很多的細(xì)節(jié),譬如那個女孩子去和那個男人談判,結(jié)果被羞辱。那個女孩子原是好人家的女兒,萬念俱灰。據(jù)說在L大自殺未遂,這才來這里尋了十層的主樓,再不給自己和那個孩子一點機會。
據(jù)說,那個女孩子一早就出門,中間這幾個鐘頭沒人知道她怎么度過,心里都想了什么。
霍瑤許嫻聽了都只有嘆息。
楊凌走了后,許嫻說:“那個男人可惡,簡直是殺人?!被衄幰惨а溃骸斑@個男人說不定正慶幸呢,可憐的是這個女孩子的家里人?!痹S嫻一邊收拾衣服一邊嘆氣道:“這種事情女生總是要吃虧一些,男人就可以掉頭就走,女生就被逼到跳樓?!被衄幚湫Φ溃骸斑@也是這個女孩子太好欺負(fù)了,其實已經(jīng)不打算活下去,干嗎不抄一把菜刀砍死那個男人――省得他繼續(xù)去害別人?!痹S嫻見霍瑤說得猙獰,忍不住笑了:“瞧你說的。”
此時正是傍晚,陽光暖洋洋地照進(jìn)來。窗外是一排高大的法國梧桐,枝葉舒展?;衄幬Ⅴ久碱^,認(rèn)真道:“女孩子總要自己對自己好一點,為一個壞男人,不值?!辈恢獮楹?,霍瑤的認(rèn)真讓徐嫻心里一動:“那如果是你,你怎么辦?”霍瑤側(cè)頭想了想:“和那個男人分手,然后從頭再來?!痹S嫻追問:“那孩子呢?”霍瑤默然。最后許嫻嘆口氣:“女孩子還是要吃虧一些,所以人要認(rèn)準(zhǔ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