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嫻又過了半年開始找工作，這半年里沈白也在找工作，兩個人一起努力，打算換到同一個城市。冬天的時候許嫻接到微軟的面試信，于是興沖沖地去西雅圖。微軟財(cái)大氣粗，許嫻扛著行李進(jìn)了旅館才發(fā)現(xiàn)本層一半的住客全部是來微軟面試的競爭對手。好在微軟很大，所以大家見面都能保持客氣的微笑。

面試本來沒有什么，照例的微軟式的問題。不過刁鉆古怪正是許嫻的長項(xiàng)，幾個問題答下來倒讓面試的人悚然。一天面試下來，許嫻說不上累也說不上不累。西雅圖照例是陰雨綿綿，遠(yuǎn)遠(yuǎn)的奧林匹亞在雨煙里白雪皚皚。許嫻一路慢悠悠地開回旅館，路上遇見堵車。

那是下午，突然困倦。

許嫻索性下了高速，在湖邊尋了一個小小的咖啡館去喝咖啡。雨蒙蒙地下，織成密密麻麻的雨簾，在湖上濺起一片煙波。許嫻喝了兩口拿鐵，打電話給沈白：“我面試完了，正在湖邊?！?/p>

許嫻的本意是要講一講景色的迷人，咖啡的香濃。可是沈白立刻開始仔細(xì)詢問面試的問題，考官的反應(yīng)。許嫻一一答了，沈白立刻松了一口氣說：“你放心，一定沒問題?！?/p>

這時雨更大了些，打在窗戶上“啪啪”作響，許嫻再從窗戶看出去，只見整個世界都茫茫一片。沈白仿佛還在說什么，似乎是航班、旅館、租車什么的，許嫻卻再無心聽下去，只淡淡地說：“雨好大。”

沈白正在囑咐許嫻還車的時候加滿油，突然聽見這么沒頭沒腦的一句，心里就有些不高興。不過許嫻的聲音帶了一絲的迷茫和柔軟，千里之外也讓沈白心里一蕩，于是收拾心情再囑咐幾句，最后問：“還有什么事兒么？”

許嫻說：“沒有了?！?/p>

兩個人各自收線。

許嫻坐了一會兒，再加一個提拉米蘇。因?yàn)橛甑木壒?，天色很暗，襯得這個小小的咖啡館格外的舒適溫暖。許嫻從包里拿出一本陳丹燕的《咖啡苦不苦》，索性定下心來等雨小再走。小店里頭放的音樂是意大利的伏羅托拉風(fēng)格，并不華麗，卻豐滿而悠揚(yáng)。再過一會兒侍應(yīng)生來桌前點(diǎn)起蠟燭，一點(diǎn)溫柔的橙紅讓許嫻有點(diǎn)失神。

后來門口的鈴響，許嫻繼續(xù)看書。突然有人低低地說：“中號摩卡?！?/p>

許嫻抬頭，看見一個人穿了棕色的皮外套，咔嘰褲子，單肩背了一個大大的電腦包。他的頭發(fā)還是微微地卷著，幾縷頭發(fā)染過，在燈光下很炫。只是將近半年不見，他的頭發(fā)長了些，卻沒有扎起來，只是凌亂地耷拉下來。服務(wù)生把咖啡遞過去，許嫻跟自己說低頭，低頭，可是那頭卻還是抬著。

直到舜青微微轉(zhuǎn)過頭打量店里，他的側(cè)影還是帶了一點(diǎn)點(diǎn)溫柔的固執(zhí)。

后來舜青就端著咖啡過來，張嘴對著許嫻一笑說：“嗨，好久不見?！?/p>

許嫻不知道說什么好。她愣愣地看著這一切，仿佛在看一出電影一樣，半天才想起來微微一笑。

舜青坐下，原來他亦是來微軟面試。出來雨大，高速上所有車子都靠邊暫停，舜青索性下來找一杯咖啡解渴。遇見許嫻他有些驚訝，但是很快就遮掩過去，只淡淡笑道：“沈白好嗎？”

許嫻低頭收起來那書，笑道：“他挺好的，就是最近發(fā)胖了?！?/p>

舜青眼角看見那書隨口說：“噢，你也有這本?！?/p>

許嫻倒有些驚奇，問道：“怎么，你也有么？”

舜青點(diǎn)點(diǎn)頭，又笑道：“不過我覺得她這本寫得有些勉強(qiáng)，匠氣頗重?！?頓頓再加一句，“其實(shí)她旅歐的那幾本都很一般，沒有什么靈氣了?！?/p>

許嫻深有同感：“雖然這么說，到底是雞肋，棄之可惜?！?/p>

舜青隨口說：“你要是喜歡看這類，不如看看蔡瀾。太小資的說老實(shí)話我并不是很喜歡，總覺得像空中樓閣?！?/p>

許嫻忍不住笑：“我倒不覺得，我前陣子買了李碧華的《水云散發(fā)》，倒是看得怪起勁的?！?/p>

兩個人一來一往談得高興。沈白向來不肯陪許嫻弄這些，沒想到舜青倒看過這么多閑書。許嫻索性又問：“你看這么多，有沒有自己寫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