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我們到了一個小鎮(zhèn),小鎮(zhèn)靠近一條河,街邊的小販高聲叫賣著。塞米爾去賣掉了他的駱駝,三匹賣給另一個販子,瘸腿的一只換了肉,我注意觀察著人群,試圖分出阿斯辛人和撒利遜人。
這可不容易。我的努力沒有一點成果,突然我透過喧嘩聲聽到一陣很輕的樂聲是鼓聲和微弱的蘆笛聲,像是昆蟲在狂歡,我聽到一陣笑聲,年輕、活潑、歡快的笑聲。
我穿過這一片嘈雜,在廣場邊上找了一個座位,那兒已經(jīng)聚了一群人。如果阿斯辛人有需要,我已經(jīng)給他們找到了一個,全沒想到會在這么一個破爛的地方。
她穿著一件透明的藍裙子旋轉著,裙子隱隱泛光,在搖擺的油燈前舞著充滿激情。她隨著音樂有節(jié)奏地舞動,低垂著雙眼,頭上裹著薄紗頭巾,一頭烏黑濃密的長發(fā),渾身散發(fā)著活力、自由奔放,扭動著臀部,令人沉醉入迷。之后她抬起清澈、明亮、攝人心魄的雙眼,我完全沉醉了。
她看見我了?是我讓她笑了?
我完全沒有想到,完全沒有料到。我已經(jīng)從我的思想里、內(nèi)心里驅逐了這樣的美,只留下了苦澀的憎恨,但是我感到,我已經(jīng)忘記的東西活動了起來,撕裂了我,她怎么會打動已不復存在的東西?
“一個妓女足以讓所有男人興奮起來,是吧?”塞米爾坐在我旁邊。我吃了一驚,沒聽到他走過來,但聞到了他身上的一股甜酒味。他就這么傻乎乎地花了他剛賺的錢。我現(xiàn)在到了一個十字路口,他不把邊的嘴可能對我有用。
“她叫什么?”
“誰知道?我確信,花上幾個第納爾,你愛叫她什么就叫什么?!?/p>
我狠狠地盯著他,“你的蠢話,我聽夠了?!?/p>
“請理智一些,她可不是什么女神?!彼f。我皺了皺眉不經(jīng)意地說:“她是天堂里完美無暇的處女?!?/p>
其他幾個人聽到了我們的談話,大聲笑著,“他把她當成女神!”
我本能地要躍起來,但我沒有,不能在這兒,不能是現(xiàn)在。我靜靜地坐著,但是有人注意到了我。她聽到了,似乎深受感染。舞步中多了幾分高貴,我知道她這是為我,為了一個把她錯認為天使的男人。
“你認識這位醫(yī)生兼占星家,這個叫西楠的人?”塞米爾搖晃著湊過來,手里拿著棗椰子,喝了更多的酒。
“認識他?什么時候?”
“在今天之前,前生的某一天。”
難道我有前生這么容易看出來?“我不是德魯茲人?!蔽艺f。
他仔細看著我,“可你認識他?”
“是的,我認識他?!?/p>
“如果你現(xiàn)在看到他,能認出他嗎?”
我沒回答,目不轉睛地看著我的“女神”,聽他說著。
“他有過很多次生命,對吧?所以,他重生過很多次,有很多張臉。你怎么能認出你要找的人?你怎么能確定,你要找的人現(xiàn)在不在這兒,不在人群里?你怎么能確定我不是他?”
我感到人群冷冷地目光,拽了拽斗篷,心里感到惱怒,難道我還沒行動,這么快就步入了死亡?
音樂現(xiàn)在有些刺耳,沒有一絲高貴的意味。她跳了很多舞,月升中天,她走了過來,我看到她在男人們中間獻媚,我心里被點亮的火花很快就熄滅了。等她過來,和這么多稱贊她的男人坐坐、談談,我眼中的神奇已經(jīng)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殘酷的現(xiàn)實??吹轿业木氲?,她感到很失望。我給了她希望,之后又殘忍地熄滅了它,但是我不在意。
她只是一個海市蜃樓,是一個遙遠的回聲。我現(xiàn)在看清楚了,像看穿她的透明衣服一樣看穿了她這個人。她只是讓我想起一段久遠的記憶,這段記憶提醒我:我為什么來這兒,為什么我必須繼續(xù)。她不是她。
她握著我的雙手,希望找到一些溫暖,但是我早已把視線轉到了幾里外起伏的群山上。“在這些石頭中間,我必須尋找什么?”
“尋找天堂,”塞米爾答道,“一個什么都沒有的地方。據(jù)說,‘老人’造了一個空中花園,讓他記住他的青春,在堡壘的宮殿里,修著高高的圍墻的,留了一些很小的入口,只能靠著狡猾或受他人邀請才能進入。看看四周,你覺得這些人都是傻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