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到一切都很愚蠢。庫魯心里明白。
“我是薩姆爾,”他堅持說,“我也是庫魯。”
娜佳的身體抖動了起來?!八_姆爾不在了,”她啜泣著說。
轉(zhuǎn)生意味著靈魂所依托的軀體發(fā)生轉(zhuǎn)換,就像一個人換衣服一樣。只不過是七年的時間。只能是一個孩子。波特已經(jīng)提醒過她,面對著這樣一個男孩子將會很難做出抉擇。
庫魯要娜佳領(lǐng)著他站在她身邊,他顯得很矮小,他因為看不到她的臉而焦躁不安。他盡力挺直站著,雙手握著她的手,溫柔地?fù)崦氖直?。“記得嗎?你爸爸買的那些滑稽褲子,離腳面有六寸長,走起路來褲角都是飄著的?!?/p>
娜佳忍不住笑了,擦掉眼角的淚水。“記得?!?/p>
她不想,也不能相信,可是他又怎么知道這些事的呢?也許他是從什么地方背下來的。
波特堅信他不是。他已經(jīng)來檢驗過幾次了,檢驗庫魯?shù)挠洃浭钦媸羌?,檢驗這一家人是不是為了從娜佳那里騙錢而設(shè)計了這樣的詭計,總有人會這樣做。庫魯知道的事情只有娜佳能夠驗證。他目前的推測是庫魯確實記得那些事。
娜佳記得更多的細(xì)節(jié)?!皠e人對他說什么他并不在意,他還是穿那些傻東西。因為他沒有錢?!彼戳丝催@個男孩,“你記得你怎么逗他的嗎?你說了什么?”
庫魯開口要回答,但卻語塞了。他的臉沉了下來,一臉的狐疑。手伸出來要找他的媽媽,娜佳的淚又涌了上來。
波特沉吟了片刻說:“細(xì)節(jié)是很零散的,”他說,“經(jīng)常使得記憶更加零亂?!?/p>
“也許我們不應(yīng)該記得,”娜佳沉思著說,“也許記得過去是一個錯誤?!?/p>
“也許吧?!?/p>
娜佳擦掉眼淚,用滿是淚水的手摸了摸庫魯?shù)哪槨K难劢怯幸粔K很奇怪的胎記。
“怎么會有這些傷痕的?”
庫魯好像不知道,但是波特知道。多年來,他看過很多這樣的例子。印度的一個女人在她的前生被謀殺了,被裹在一張草編的席子里活活燒死。于是在今生,席子的圖案被永久地刻在了她身上,成為她的胎記。
還有塞米爾法里奇,一個土耳其人。他出生的時候下巴上有一塊傷疤狀的胎記,頭皮左側(cè)也有一個胎記,不長頭發(fā),法里奇記得,前世他做過強盜,遭到了警察的圍堵,后來被擊斃了。法里奇的胎記與警察檔案記載的強盜的傷極其吻合。
從胎記可以看出轉(zhuǎn)世的靈魂在前生曾經(jīng)遭受過哪些身體上的重創(chuàng)。
從薩姆爾的情形看,擋風(fēng)玻璃被擊碎的瞬間,他的臉被嚴(yán)重刮傷?!八狼笆髁?,”波特輕聲地提醒娜佳。
娜佳感到氣憤,她當(dāng)然記得,怎么會忘呢?
“我們能單獨呆一會兒嗎?”她問道,看著這個她不遠(yuǎn)千里來看的男孩。
波特很想留下來,親眼看看這兩個人的關(guān)系會恢復(fù)到怎樣一個程度,不過他沒有這樣做。
庫魯?shù)膵寢岏R上說,歡迎他到后院去坐一坐,她剛沖了杯檸檬汁,他可以過去嘗嘗。
這樣的安慰可不夠,不過波特還是謝了她。他走進后院,自己倒了一杯檸檬汁,他可以聽到汽車的聲音,打破了鄉(xiāng)間的寧靜。
主路上開來一輛陌生的汽車,阿蘇里和其他三個人一起坐在車?yán)?,波特不認(rèn)識那三個人,三個人的臉上沒有一絲歡迎的跡象。
阿蘇里一下車就抱怨起來,“他們是家里派過來的,”他說,“但是我不相信他們?!?/p>
三個人里最胖的那個喘著粗氣,舉起波特的綠皮筆記本,“這很奇怪,外人不應(yīng)該知道這些?!?/p>
波特拿過本子揣好?!坝幸粋€男孩子知道前世的事?他看這個本子了嗎?”
“是一個女孩子,”胖男人說。
波特沒想到會是一個女孩。
“我的侄女會見你的?!辈ㄌ馗械讲弊雍竺娴暮姑Q了起來?!八龝阒v講七世輪回。但是在這之后,你不會再見到她。我們不想牽扯其中。”
一生之中,終于有人向他證實了七世輪回的存在。
三個人中最高的一個往前邁了一步,他手里拿著一個布口袋。每個人都看得出來,要用它蒙住波特的臉。
他們可能會帶他去見那個女孩,也可能輕易地處理掉他。要他自己做決定了。無論走哪一條路,他都是在朝自己的終點走去。他們不歡迎他以后再去找他們。
最后通牒下來了,“要不現(xiàn)在走,要不就干脆別來?!?/p>
阿蘇里用阿拉伯語罵了一句,“別相信他們。”
波特下了決心,“我必須去?!彼囎呷?,車又黑又大,他相信阿蘇里一定記住了其他的細(xì)節(jié)。“如果日落后我還沒回來,你就帶著娜佳回到她丈夫那兒。”
波特坐上后座,焦急地等待著。高個男人用一個袋子罩住了波特的頭,拉緊了袋口,根本沒有管波特能不能呼吸。冷汗順著波特的面頰流了下來。
車門“怦”地關(guān)上,還沒等阿蘇里抗議,波特已經(jīng)被極不體面地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