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的夜晚,孤獨的城市守望著暗淡的星空。寂靜的寢室里,蒼白的屏幕光映著男生因為極度亢奮而扭曲的臉龐。電腦里的女生絕望的臉一張張地展開時,他的瞳孔睜得極大,試圖最大限度地享受著別人痛苦的表情。
他看得入了神,也就沒有注意到門外的走廊響起奇異的聲音。是濕淋淋的身體在地板上拖動著,慢慢地朝他所在的寢室爬來。那一道濕漉漉的痕跡從廁所里一直延伸出來,它是從廁所里憑空出現(xiàn)的。
現(xiàn)在正爬向它的下一個目標。
蔡遠禾完全沒有注意到危險的臨近。他仍專注在那些照片上。他的臉上露出變態(tài)的笑容。心底深處最齷齪的欲望侵蝕進血管里,燒出血液的芬芳??煲急M的香煙微微地在他興奮的手指間顫動著。
照片就要看完,那雙干瘦的手終于把女生拖進黑暗里。
便只剩下幽黑的走廊。
自始至終,學號44都沒有露臉,只有一雙恐怖的手。這是蔡遠禾覺得十分遺憾的一件事情。他把煙頭掐滅在杯子里,伸了伸懶腰。他的目光落在桌面的鬧鐘上。
凌晨1點44分。
01:44:00
44分了又如何?已經(jīng)離開香云中學了,不會再發(fā)生什么事了。
蔡遠禾輕松地起身沖一杯熱咖啡,又回到座位上。他想趁著腦海里的恐怖氣息消散之前,開始他的下一部恐怖小說。他此時思如泉涌,這一趟果然收獲良多。
有人死了,怨鬼出現(xiàn)了。
開始寫作之前,他不忘給莊眠發(fā)去一條短信。盡管對方已經(jīng)睡著了,但他想象著她第二天起床時看到這條短信時的驚詫神情。
他寫道:“今天,我看到學號44了?!?/p>
依舊沒有發(fā)現(xiàn),寢室的門把悄然無息地轉(zhuǎn)動,一條門縫緩緩地裂開。
過去了。
它朝那個坐在椅子上盯著電腦的男生爬過去了。
那個地板上爬行的身體里低沉地發(fā)出哀怨的呻吟聲。
“啊……啊啊……”
寢室里的空氣瞬間變得無比陰寒,血腥腐爛的氣味突然隨著風兒整片整片地漾開。這么詭異的恐怖氣息,蔡遠禾多少察覺到了一些,但他的腦海里仍被那種亢奮的快感占據(jù)著,心思全放在寫作上。
他剛新建了文檔,突然電腦屏幕又跳出剛才的照片。
是剛才沒看完的最后那幾張照片。應(yīng)該沒什么看頭,只有幽黑的走廊吧。
但事實并非如此。照片里走廊深處似乎有個身影。是被抓進去的那個女生嗎?蔡遠禾隨后推翻了自己的猜測,因為隨著照片的逐張播放,那個身影越來越清晰。
那個身影正在走出來。不可能是被拖進去的女生。
蔡遠禾頭皮發(fā)麻地盯著電腦屏幕,身體一陣冷,一陣熱。他從不知道他抓拍到了這樣的照片,明明當時就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呀。想到這里,他有點坐立不安了,黑色的恐懼仿佛卡住了他的喉嚨,呼吸被堵住了,舌頭干得發(fā)燥。
照片里的人影兒越來越清晰——
穿著校服的女生,獨腳,怨恨的眼睛,蒼白的臉上寫滿了黑色的字,手中握著血淋淋的剪刀,就這樣從幽黑的走廊里走了出來。
蔡遠禾握在鼠標上的手觸電般地松開。
好恐怖!這就是學號44的真面目!原來他有把“她”拍下來!
“她”甚至在對他笑。
蔡遠禾不再感到興奮了,即使對恐怖多么貪婪的人,看到這樣的照片也會恐慌。
幸好已經(jīng)離開香云中學了。他認定,只要離開那個地方,就不會有事情發(fā)生。蔡遠禾試著端起咖啡杯想喝一口,可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抖得厲害,根本無力把杯子舉到嘴邊。
在這時,他終于感覺到寢室里有道目光在近距離地注視著他。
是誰?
他的身子莫名一顫,夜晚冷冽的空氣穿透襯衫滲入皮膚。他喘不過氣來,電腦照片里的學號44在注視著他。同時——
身后也有同樣怨恨的眼神注視著他。
寢室這時如同墳墓,里面彌漫著一股腐爛惡臭的氣味。陽臺外的夜色里似乎潛藏著某種看不到的怪物,包圍著這間孤獨的寢室。
“啊……啊啊……”
聽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沉悶呼叫聲,似乎直接從內(nèi)臟里發(fā)出來。
蔡遠禾僵在椅子上,背脊發(fā)涼,就像玩“一,二,三,木頭人”似的慢慢地回過頭。
一,二,三,木頭人——
低著頭的它,正仰著頭看著他。它臉上流露出恐怖的笑容,肌膚慘白,好似身體里的血都流干了。與蒼白的臉色相映襯,密密麻麻地寫在臉上的黑色字體像一群大小不一的螞蟻昆蟲。除了“44”這樣的字外還有諸如數(shù)學符號,英文單詞等等,把它的臉都填滿了。
它是獨腳,枯瘦的手抓住椅子緩緩地向上爬,嘴里發(fā)出沉悶的呼叫聲的同時也釋放出惡臭,像下水道腐爛的氣味。蔡遠禾既想嘔吐出來,更想驚叫出來。
但他連叫喊的力氣也沒有,全身癱軟,昏迷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