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面前的小智冰冷地微笑著，完全一樣的面容，他甚至在悄悄地分享著小智的記憶。若非是因為深藏在DNA中的記憶，他理應(yīng)不會對風(fēng)信子產(chǎn)生特殊的感覺吧？

所有的一切情感，本來就是屬于小智的。

他終于起身，向門口走去。經(jīng)過風(fēng)信子的身邊時，她卻突然拉住了他的手。

兩人目光輕觸，為何要拉住她？她一直思念的人并非是他，而是小智。畢竟，就算是忘記了，記憶也仍然存在于那里。人即使用盡全力想要忘記過去，過去卻依然不會忘記你。

他掙脫風(fēng)信子的手，雖然說過要創(chuàng)造新的回憶，可是，他已經(jīng)失去了與風(fēng)信子共同創(chuàng)造回憶的資格。

又開始下雨了，這真是一個多雨的夏天。

11

手機響起的時候，小智從窗外收回目光。人流如梭，擦肩而過的人們神情冷漠。在這個冰冷的都市中，每一個人都是路人。大家孤獨地進行著自己的生命，目標(biāo)堅定，心底卻空虛寂寞著！只因每一個生命都是獨一無二的。唯獨他不是……

手機里傳來熟悉的聲音：“你找到他了？”

“嗯！”

“怎么樣？”

“消滅他吧！”

對方似乎輕笑了一下：“為什么那么恨他？非得消滅他不可？”

他遲疑片刻，淡淡地說：“因為我不想有人拿走本應(yīng)屬于我的一切?！?/p>

“是嗎？”對方追問了一句，語氣中的嘲諷更甚于疑問。

他心里明白，消滅他的念頭深藏在體內(nèi)的某個地方。一定要殺死他，他們兩人不能同時存在于這個世間。

他相信對方的能力，電話那頭的人是那個秘密機構(gòu)的殺手。這個克隆人的計劃出現(xiàn)了差錯，不得不被強制取消。而消滅所有被復(fù)制出來的克隆人，就是殺手們的任務(wù)。

但即便不是出于那個機構(gòu)的意愿，他也同樣是想要消滅Pollux……在計劃進行之初他并沒有如此真實的感受，直到那個由自己復(fù)制出來的人面對面地看著自己，他才忽然明白，原來，沒有人會愿意世界上多出一個自己。

殺死對方的念頭如此強烈，似乎已經(jīng)進入到了DNA深處。

他的心忽然微顫，不祥的預(yù)感涌上心頭。

那個一直隱瞞著的秘密……

12

Pollux忽然感覺到了殺意，來歷不明卻異常強烈的殺意，似乎是冥冥中有一種心靈的能量正在通知他。

他猛然醒覺，是小智，他想殺了自己。

他站在街頭，游目四顧。來來往往的行人，不知端倪。天空忽然變得陰沉起來，烏云瞬間占據(jù)了大片的天空。

風(fēng)信子站在馬路對面，兩人目光相接，他立刻轉(zhuǎn)身飛奔，無論如何都不能將風(fēng)信子卷入這場爭斗中。

雖然用盡全力地奔跑，但那殺意卻仍在飛速逼近。似乎無論怎么努力，都無法逃脫對方的手掌心。

他慌不擇路，沖入路邊的一家賓館中。站在賓館門口的侍應(yīng)生驚訝地看著他。他顧不得別人，連忙沖進剛剛到達的電梯。電梯里只有他一個人，他隨手按了十八層，電梯的門關(guān)上了，但是他知道，自己還沒有逃脫。

電梯向上運行著，那可怕的感覺卻越來越近。

忽然間，電梯發(fā)生了劇烈的晃動，隨即停了下來，他抬頭看了看門楣，似乎是停在九層和十層之間的地方。

他感到身上的衣服被冷汗浸透，緊貼在后背上，雖說電梯出現(xiàn)故障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在此時，電梯忽然停了下來，這意味著什么實在再明顯不過了。

他伸手拿起應(yīng)急電話，剛想求救，卻突然聽見從電話那頭傳出的冷笑聲。他立刻放下電話，以最快的速度爬上電梯的頂端。

推開頂端上的天窗，他發(fā)現(xiàn)電梯果然是停在兩層樓之間的地方。

人在面臨險境時所展現(xiàn)出的求生本能連他自己都覺得咋舌。他從不知道自己的動作可以敏捷到這種地步，力氣也可以大到這種程度。他用力掰開上層關(guān)著的電梯門，爬了出去。就在這個瞬間，下面的電梯轎箱正以自由落體的速度向下墜落。

幸而此時，他已經(jīng)爬上十樓。甬道中傳來電梯落地時的巨大碰撞聲，他渾身脫力地癱倒在地上。

沒有多做停頓，他迅速站起身向著安全出口處奔去，是機構(gòu)里的殺手吧？終于還是被他們找到了。

重新回到街上，天更陰沉了，殺意并沒有散去，仍在步步緊逼。

他焦灼不安，卻再次看見不遠處風(fēng)信子的身影。風(fēng)信子似乎也在尋找他，猛然瞥見他，連忙向他跑了過來。

他咬牙，有一瞬間的遲疑。若是不告訴她原因，她可能會一直找他。但若是告訴她原因，她會否會為了自己的安全離去？

一個老婦人手中挽著購物袋從他的身邊經(jīng)過，腳底忽然一滑，似乎就要跌倒。他下意識地伸手扶住她，就在那一瞬，老婦人忽然抬起頭來，朝著他詭異地一笑。

脊背上的寒意還未升起，胸口便是一涼。他低下頭，心臟的部位赫然被一把利刃刺穿。

老婦人若無其事地繼續(xù)前行著，很快便沒入擁擠的人潮中。他怔怔地看著心臟上的那把刀，慢慢地倒了下去。

許多似有若無的記憶電光石火般地閃現(xiàn)，他忽然明白了此中原委。他看見風(fēng)信子向他跑過來，他很想說出那個秘密，很想叫她遠離那人。但是，那一刀卻已經(jīng)奪走了他所有的力氣。

他張開嘴，鮮血噴涌而出。用盡全力，他終于說出了那個名字：“Castor。”

Castor……

風(fēng)信子忽然想起她為何會覺得Pollux這個名字有點熟悉。雙子座的兩個兄弟，一個名叫Castor，另一個便是Pollux。

懷中的Pollux的生命正在悄然逝去，一年多以前收到的那封信驀然出現(xiàn)在風(fēng)信子的腦海中：永別了，好好活下去。

她忽然有所醒悟，原來事情的真相竟是如此。

她伸手抓住Pollux胸口的那把刀，用力拔了出來……

13

小智坐在藍山咖啡一個角落里的位子上，面前的黑咖啡冒著熱氣。他注視著門口，似乎在等待什么。

一個提著購物袋的老婦人蹣跚而入，向著他的方向走來。他不由露出一抹微笑，已經(jīng)解決了嗎？果然是機構(gòu)中頂尖的殺手。

老婦人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看了看他面前的黑咖啡，微笑著說：“光喝黑咖啡可不好，會刺激你的胃。”她拿起桌上的鮮奶杯，殷勤地倒了一些進去?！翱Х仁切枰影閭H的，這樣不僅味道好，營養(yǎng)也更好一些?！?/p>

老婦人嘮叨的語氣如同任何一個普通人，小智卻知道，這只是她千萬化身中的一個。似乎沒有人知道他究竟是男還是女，原本長相如何。他能夠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變裝，化身為一個完全不同的人。

“怎么樣？”

老婦人微微一笑，眼中寒光一掠而過：“不辱使命?！?/p>

小智不由得拿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那個影子一般的復(fù)制人終于死了，他不必再擔(dān)心有人會分享他的人生。

“太好了?！边@幾個字是由心底發(fā)出來的，他死了真是太好了。由DNA深處產(chǎn)生的殺機，強烈得有些不可理喻。

老婦人靜靜地注視著他，淡淡地道：“其實我有一件事一直想問你?！?/p>

“什么？”

老婦人的臉上展現(xiàn)出一抹詭異的笑：“你，真的是小智本人嗎？”

小智一怔，脊背有些發(fā)寒。他真的是小智本人嗎？他沉默不語。

老婦人站起身笑道：“是不是都沒有關(guān)系了，一切都已經(jīng)結(jié)束了?！?/p>

他看著老婦人向門口走去，眼前忽然有些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