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瑤拉著曦媛的手臂,道:“曦曦,長輩的事……”她感到曦媛的身體正拽著自己的胳膊往下沉,“跟我們沒有什么關(guān)系,我們走吧!”
曦媛的氣息變得急促,她努力做深呼吸,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然而效果卻相反,曦媛的額頭滲出的汗水從她的太陽穴往下淌,又從下巴尖滴落,她歇斯底里地央求著老人,任憑石瑤奮力拉著她往外走,她兀自不住地回頭央求老人的應(yīng)答:“爺爺,告訴我,什么是蝶殤?我為什么總會夢到蝴蝶,還有畫像上的那個女子?她究竟是誰?”
曦媛突然軟了下來,石瑤把她攙扶起來,然后,她就根個植物人一般坐在自行車的后架上,被石瑤載往巷口,她的情緒終于稍稍恢復(fù)了些許。
經(jīng)過第三道石拱門的時候,石瑤突然覺得后座有種輕微的震感,隨即,整輛單車變得輕盈起來。她回頭去看后面,只見曦媛已經(jīng)不在車上。曦媛站在十米開外的地方,伸手去拉圍墻內(nèi)探出的樹枝。
“曦曦,你在做什么?”石瑤在十公尺開外的地方問道。
曦媛端詳著手中的枝條,激動地自語:“原來在這里就有桑樹,太好了!”
石瑤觀察到曦媛的恢復(fù)是那樣的快,從她現(xiàn)在平穩(wěn)的語氣與嫻雅的動作來看,根本無法讓人想象到在一分鐘之前她有過那樣近乎瘋狂的神情和完全失態(tài)的舉止。
天色完全暗了下來,外面流光溢彩的世界已然把天上那片黑幕渲染成紺紫色。這神經(jīng)質(zhì)的一天終于就快走到盡頭。
曦媛抱著一大束桑枝回到家的時候,只見詩媛已然忙著喂小蠶吃桑葉。在詩詩的桌面上,下午的練習(xí)卷仍舊躺在那里,空白一片。這個不懂事的孩子居然獨自偷摘桑葉去了,枉費她一番心血。
“詩詩,你太不像話了!”
詩媛見到姐姐,甚至還很得意地乜斜著眼睛,仿佛在說:一大早出門,還沒我回來得快,到底是誰更沒時間觀念!
“你去學(xué)習(xí),從現(xiàn)在起,小蠶由我來養(yǎng)!”曦媛隱忍著一觸即發(fā)的火氣。
“得了吧!”詩媛用食指點著曦媛的下巴,隨即用勁推開曦媛的身體,“你說幫我采桑葉,一去就是大半天,小蠶讓你養(yǎng)還不餓死!”
“不要忘了,你現(xiàn)在的任務(wù)除了學(xué)習(xí)以外沒有別的。再熬半年你就可以自由了。”
詩媛忿忿地盯著姐姐,囁嚅著:“這個人越來越難纏了,爸媽一出差,就開始耍長輩威風(fēng),這樣下去遲早要滅了我的所有自由?!边@些話是說給自己聽的,接下來粗俗至極的話才是說給姐姐聽的:“你比唐僧還羅嗦,多管閑事多吃屁,我懶得理你這個變態(tài)狂、瘋女人、管家婆……”
曦媛不曾釋放沉積久日的壓抑,終于按捺不住心中的委屈與憤懣,伸手“啪”的一聲,還以詩媛重重的耳光。真不知詩詩從哪里學(xué)來這些罵人的粗話,根個怨婦似的,枉我辛辛苦苦跑大老遠去采桑葉,這個被寵壞的小孩居然如此不領(lǐng)情!為了采那些桑葉,我差點丟掉性命,難道為的就是回來挨一頓沒頭沒腦的亂罵么?!
“你……”詩媛伏案而哭,抽泣的聲音仿佛要叫整條弄道的人家都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這個自幼在父母的呵護下嬌生慣養(yǎng)的孩子,哪里受得了扇耳光的氣。
那一巴掌落下去之后,曦媛也興起幾許懊悔,但憑她的性格,只有在內(nèi)心深處請求妹妹的原諒。
她想到客廳里倒杯冷水,以此讓自己冷靜一些。當她朝門外走去,方才發(fā)現(xiàn)爺爺早已回來。爺爺靠著門框,在他那雙猶豫得讓人心疼的眼眸里,裝滿了無盡的哀傷與無可奈何。原來剛才發(fā)生的一切,全被老人看在眼里。
曦媛手足無措地愣在那里,她認定爺爺會很失望。
爺爺沒有發(fā)話,只是走到曦媛跟前,雙眼噙著淚,愛撫著曦媛的腦袋,隨即將曦媛攬進懷里。
整個夜晚,姐妹兩人都沒睡好。她們彼此以背相向,妹妹偶爾會偷偷掉眼淚,然后她那改不掉的壞習(xí)慣會令她抓起棉被的一角就擦淚痕。曦媛咬著被褥一角,心一陣陣地疼痛起來。
下半夜,曦媛看了看鬧鐘,還未到凌晨五點。她爬起來寫了一封信,放進詩媛的文具袋內(nèi)。這樣詩媛早上去補課的時候便能看到姐姐抱歉又愧疚的真心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