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一切,都盡力而為吧。
“噗,噗,噗”……
有節(jié)奏的聲響在耳畔若隱若現(xiàn),像是鞭子在抽擊物體。這種聲音伴隨著空幽的回音,正變得愈來愈大。不難分辨是從紅磚樓傳出來的。曦媛猛然一轉(zhuǎn)身,有著百余年歷史的紅磚樓正矗立在暮色之中。
“曦曦!”
鞭子抽擊物體的聲音突然停了下來。曦媛猛地抬頭,只見一個黑影在昏暗的窗前喚著她的名字。由于天色漸深這棟樓里卻沒有亮燈,加上前一夜長時間的哭泣使她患有角膜炎而沒帶眼鏡,她無法看清那個人究竟是誰。
“瑤瑤,是你在叫我嗎?”
“嗯,你上來!”石瑤說著,消失在窗前。
曦媛無可奈何地踩上紅磚樓前的木質(zhì)臺階??帐幨幍臉欠坷镬o悄悄,黑黢黢,不免叫人生出一絲驚悚。曦媛摸索著進入樓中,她希望能摸到諸如電閘、拉線之類的開關,但當她扳動開關,空氣里只是響起幾聲清脆的“咔噠”聲和淺淺的回音,樓里兀自漆黑一片。她只好憑著直覺尋找樓梯的臺階。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紅磚樓第一層,曦媛想象著發(fā)生各種奇怪狀況的可能,她幾乎能想象假如自己正置身于死地,有可能發(fā)生什么樣的狀況。可是,一切又不像她所想的那樣。
紅磚樓二樓再次響起了有節(jié)奏的鞭子抽動物體的聲音,鞭子抽動一聲,換做兩聲連續(xù)快速的“嗵”,曦媛感到頭頂上那塊木制天花板正在顫動,同時輕微地發(fā)出機械的“嘎吱”。曦媛整根神經(jīng)倒豎起來,她按捺住心中的惶恐,然而她驚惶失措的神色暴露出她已經(jīng)到了無法再忍受的地步。曦媛不禁大聲喊道:“石瑤,你在樓上干什么?”
石瑤沒有回答。曦媛聽到樓上傳來有節(jié)奏的喘息聲。她好容易摸索到樓梯向上走,隨即木地板發(fā)出“吱吱吱”的雜音,叫她毛骨悚然。
二樓的窗玻璃透進少許光亮,她終于能看見周圍的景致了。
石瑤正打著赤腳在空曠的老舊的木地板上跳繩,在她的左邊是一排木門緊閉的教室,前后是長廊。石瑤每跳兩下,揮一下手中的麻繩,嘴里喘著粗氣數(shù)著:“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九十六?!彼难劬χ敝钡刈⒁曋胺?,抖動著的裙擺跟著腳的動作在黑暗中跳舞。
石瑤突然停了下來,并不因為被繩子絆到。
“你,這是在干什么?”此時的曦媛已經(jīng)出了一身的冷汗。
“跳繩?!笔幟鏌o表情地說。
“我知道,我是問,你為什么要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跳繩?你不覺得這樣很不正常嗎?我要被你嚇出神經(jīng)病了。”
“避邪?!?/p>
她沒有想到石瑤竟然能用這么簡約的兩個字來詮釋她的行為,這種回答既詭異又沒意義?!澳悴畔裰行傲四兀 ?/p>
此時的氛圍比方才更加死寂,空氣里彌漫著凝重的氣味。她們的聲音在空曠的二樓走廊產(chǎn)生輕微回響。
“我也懷疑?!笔幷f這話的時候,口吻有些賭氣的色彩,仿佛在說“我是不正常了,那又怎樣?”
“我本來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訴你,但是現(xiàn)在我又有新的問題想問你。好了,不管怎么說,我們先離開這棟樓。”曦媛剛拉起石瑤的手欲往外走,卻被石瑤拉進了走廊深處?!澳阋獛胰ツ睦铮俊?/p>
石瑤把曦媛拉進走廊盡頭,來到一間教室門口。石瑤隔著門上的小玻璃塊指著里頭,說:“你看!”曦媛窺視著里邊的一切--室內(nèi)的物體被教室外頭藍紫色的天光映得微亮。一具仿制的白色骷髏架最先進入曦媛的眼簾,那是生物課的授課器材。在骷髏架的邊上放著許多玻璃瓶,瓶子里用防腐藥水浸泡著動物的尸體。
“你到底要給我看什么?”
“這棟樓有過一個傳說,你聽過吧?”
“行了,別嚇我,我們還是走吧?!标劓麓叽僦?,腦海里浮現(xiàn)出傳說中的少女殉情事件。
“你看那個檁子?!?/p>
曦媛不耐煩地瞟了一眼房檁:“那根木條,怎么了?”
“就是在那根木條上吊死過人?!?/p>
曦媛突然冷靜下來。
“二戰(zhàn)前后,有位美麗的女子曾在這座校園里讀書,她深愛著一個海歸留學生。這個留學生是個血氣方剛的青年,有天他為了救一個遭日本人欺負的老農(nóng),打死了日本鬼子。后來日本兵將他抓走,好長一段時間,女子得不到有關男子的音訊。后來,女子偶然間看到報紙上登出了槍斃留學生的消息,她很擔心,于是四處尋找心上人,最后撿到了那名男子的血衣,女子終于傷心過度,懸梁自盡……”
“好癡情的女子。你是怎么知道的?”
“曾經(jīng)隔三岔五會聽同學說到一些很零散的碎片。我猜想整個故事是這樣的?!?/p>
“你的意思是,這是你最終整理出來的故事?”
“算是吧,我夢見過這個故事……”
“?。 ?/p>
“這沒什么好奇怪的,奇怪的是,那個女子居然跟你長得一模一樣?!?/p>
沉默的瞬間,她突然想起了曾在爺爺?shù)呐P室里見過的那張女子的畫像,畫像上的人看上去就跟她一模一樣。況且,若按時間來推斷,石瑤所說的那個女子應該生活在解放前,而畫像上女子的扮相也正是民國時期的女學生們流行的裝扮。
曦媛感到畫上的人和石瑤所夢見的人聽起來就像是同一個人。她似乎能感覺到什么,但是那種感覺過于模糊,一時間很難用言語描述出來。
石瑤繼續(xù)往下講:“夢的場景似乎就是這里,我和她就在這樣老舊的小樓中跳繩,一直跳,跳到兩千零七下的時候繩子打到了我的腳踝,夢也就那樣醒了。”
石瑤所說的懸梁女學生也許已經(jīng)為她解謎畫像上的女子提供了新的線索,曦媛一時間對那個女子的身世產(chǎn)生出無比濃厚的興趣。
兩個女孩摸索著黑暗下了樓梯。曦媛相信石瑤,或許也只有她才會相信石瑤。從小到大,她們的神經(jīng)就像是連在一起的,也正因此,彼此之間幾乎不存在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