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第一個男孩,是在操場的事。
這個男孩剃很短的頭發(fā)。其實,全校的男生,都剃一樣短的頭發(fā),只是跟他的臉配起來看的話,這么短的頭發(fā),竟依然能顯得很自然。
他的個子不高。以十三歲的男生來說,高矮還不是什么致命的事情,身高還不到宣判的時刻。
夸張一點說,矮個子的男生,在打籃球的時候,另外有一種拼命的樣子,是在高個子男生的身上看不到的。
我就叫他籃球男孩吧。
籃球男孩在不打籃球的時候,大都處于渾渾噩噩的狀態(tài)。他的單眼皮眼睛,好像是專門為渾渾噩噩的表情安裝上去的。
如果只是渾渾噩噩的話,實在也不會有多吸引人,比較特別的,還是他常常隨隨便便就流露出來的不耐煩。
“嘖!”他會斜一眼,把兩手往短褲后的口袋一插,就不耐煩地走開了。
所有他的這些特別的地方,都讓同校的我,感到很新鮮。
我沒有在球場上拼命的狠勁。我?guī)缀鯖]有一分鐘是渾渾噩噩的。我的眼睛是宿命的雙眼皮。我很少不耐煩,就算不耐煩,也很少表現(xiàn)出來。
于是我對籃球男孩的存在,覺得很稀奇,觀察起來也就特別有趣。
我甚至對他把學校的制服穿得那么緊,都覺得不同凡響──
“你褲子穿這么緊,不累嗎?”我問。
“累啊?!彼f。
“那干嘛不穿松一點?”我問。
“土呀?!彼f。
“你是特別把制服拿去找人改小的嗎?”
“不是?!彼f,把腿抬給我看:“我穿的是去年的短褲,去年還沒這么緊,今年才變這么緊的?!?/p>
我對他能進行這么長的對話,覺得很意外。我還以為在我問第一個問題時,他就會像平常那樣“嘖”一聲,就走開了。
“你怎么都好好回答我的問題?你怎么沒有‘嘖’一聲,就不耐煩地走開呢?”我問。
他聽完,“嘖”了一聲,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