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到難以置信――我被自己驚得目瞪口呆,在那個雨天。
那是離開陳天一年以后,我和愛眉等一干人在大連度假。那天從早晨起就一直下著蒙蒙細(xì)雨,愛眉的朋友開了一輛中型面包車帶我們?nèi)ボ姼邸?/p>
因為起的早覺得困,我一個人坐在了最后一排懶的開口。透過貼了防曬膜的車窗,外面的海灘、別墅、樹林罩在灰色的蛛網(wǎng)里,模糊遙遠(yuǎn),什么也看不清。公路修得不好,十分顛簸,也可能是我坐在最后的緣故,這樣晃了一個小時,我想我該換個位置,但我還是懶得動。就在這時,那個念頭不知道從哪飛來了,直嚇得我胃里一陣翻騰。
――是沈雪。
這莫名收場,到現(xiàn)在還糾纏著我的戀情在那一瞬間迷霧散盡,我恍然大悟陳天那個從未露面的女友是誰――還能有誰?我早就知道了,從一開始郭郭就告訴我了,是陳天的女秘書,比我小五歲的女孩沈雪!
有什么奇怪?你會說,你一直知道他另有一個情人,這不是什么新聞。不,不,他的情人可以隨便是任何女人,只要不是沈雪,只要別讓我覺得我是個蠢貨,我是個不可救藥,幾巴掌都打不醒的蠢貨!我說過我掌心有十字掌紋,我有直覺能力,而其中最靈的就是對男女之情的敏感。十二歲時,我媽有個同事張阿姨鬧婚外戀,來找我媽述說衷腸,我媽這人素以正派著稱,對這種事的態(tài)度可想而知,她們談得十分隱晦,也沒有提是誰。我偶然走進(jìn)房間,她們的交談繼續(xù),我只聽了幾句,但我記住了。多年以后一次提起張阿姨,我說知道,和XX叔叔鬧過婚外戀那個。老媽很震驚,問我怎么知道的,我不知道怎么知道,但我就是知道。后來長大了,此種功力自然更高更強(qiáng),在我方圓之內(nèi)只要有人泛動眼波,賣弄哪怕那么一點風(fēng)情都會被我捕捉到,身邊朋友的戀情我總是第一個知曉,誰存了什么心思我也能略知一二。這種事,最細(xì)微的跡象也逃不過我的眼睛,我甚至能用鼻子聞出來。
我怎么能這么蠢?!真是一個謎!
好,說沈雪。――細(xì)眼重眉長發(fā)的清秀女孩,印象里總是簡單隨意的打扮,不多話,也不做作,樣子像個高中生。(看出了吧,是陳天喜歡的類型。)我跟她交情有限,但一直友好。每次我去“天天向上”,她都會拿茶杯,倒水,交給我打印好的劇本,偶爾也會聊兩句天。我聽多嘴的郭郭說起過她,生在南方的一個小城,父母離異,生活清苦,在北京上了一個不知名的大專,母親不知跟公司里的哪個人認(rèn)識推薦她來當(dāng)了陳天的秘書。沈雪在北京唯一的親人是她的一個遠(yuǎn)房表姐,好像是某個報紙的娛樂記者,郭郭認(rèn)識,按郭郭的說法以沈雪和陳天的曖昧關(guān)系為榮四處傳播。也正是因為有了郭郭對她表姐品行的質(zhì)疑,我把她在第一時間就告訴過我的陳天和沈雪的關(guān)系當(dāng)成了無聊人的無聊閑話。但是難道我會看不出來嗎?當(dāng)然不是。我看到過陳天在許多場合照顧沈雪,只要能照顧到她的地方,他便會想法兒說幾句,表示他的關(guān)心。公司中午盒飯不好吃的日子,他們也時常一起出去吃飯。他對女孩一向周到,為此懷疑他未免小氣。沈雪是個清純爽快的女孩,在我進(jìn)進(jìn)出出“天天向上”的日子里,眼見她日漸陰郁,心事重重,變得脾氣古怪,帶上了一副女人才有的怨婦神情,難道我沒有想過為什么?有一次,我和陳天談到很晚,公司里的人都下班走了,外面房間的沈雪也走了。我們一直在說,頗為嚴(yán)肅,談些什么我忘記了,反正是公事,那時候我還在和陳天保持距離。外面的天色漸漸黑了下來,整個寫字樓變得十分安靜。忽然,外面的門響,有人進(jìn)了外間的辦公室,“誰?。俊标愄靻柫艘痪?,沒有人回答。我想是沈雪忘了什么東西吧,沒有在意。交談在繼續(xù),陳天忽然起身拿起茶杯走出門去,意思是去倒水。外面的房間沒有開燈,隔著玻璃門顯得有些異樣。他在外面說了兩句什么,但沈雪一直沒有聲息,那時間應(yīng)該比倒一杯水要長。他端著水回來以后我沒有再想這件事,也沒有注意他是否喝了那杯水。
另一次,香港來的一行人在公司談合拍片的事,中午的時候想吃川菜,我們便去了公司附近的天府酒家。臨走陳天問沈雪要不要一起去,沈雪搖了搖頭。飯吃到一半陳天的呼機(jī)響了,他看了一眼沒有回電話。我們回去的路上陳天停在一家雜貨店前買了什么。“是沈雪托他買什么東西吧?!蔽也恢罏槭裁磿@么想?;氐焦竟ぷ骼^續(xù),香港人擺弄他們的攝像機(jī),看拍下來的北京外景,我去了樓道的衛(wèi)生間。就在我快步穿過外間走到門外的幾秒鐘里,我看見陳天停留在沈雪的辦公桌前,他微微駝著背在說什么,或者在給她什么東西。我的腳步絲毫未停,但是那瞬間的背影對我已經(jīng)足夠。那種讓鼻翼擴(kuò)張心里發(fā)緊的氣場已經(jīng)在那兒,無從解釋但掩飾不住?!斑@樣不行,這讓我討厭?!蔽以谧呃壤飳ψ约赫f。
還有很多這樣的時刻,我把它們都忽略了,忘記了。而在那個雨天,在大連城郊的公路上,它們一件又一件地冒出來,絲毫不考慮我的承受能力?!安灰貢湍锌偛玫那楣?jié),不好?!标愄鞂σ环蓦娨晞」8盘嵋庖??!拔冶饶愦蠖畾q,難道我沒想過這個?!蹦惚人蠖鍤q,還說這種假惺惺的話干嘛!“你還是個幼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