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見到陳天，我差三個月滿十八歲，長得細胳膊細腿兒，還是個幼女。后來他多次向我講述過那天早晨－－我剛從睡夢中醒來，迷迷糊糊地暴露在他的目光下，稚嫩幼小，單薄的睡衣被晨光變成透明……

――一個幼女的脫衣秀。

據(jù)說我在窗前優(yōu)美地伸著懶腰，毫無羞澀地向他展示沒發(fā)育好的平板身材和孩子一樣的乳房，很多年以后，他一直記得晨光里的那個小女孩，甚至把她寫進了書里。

八年以后，我和他第一次上床的時候，他對我的印象還是那個稚嫩幼小，沒有發(fā)育好的小女孩。他小心地抱著我，輕輕地撫摸我，手指一碰到衣服的邊緣便馬上躲開了。他謹慎到讓我喪氣的地步，本已鼓漲起的欲望一點一點地退去。他在晚上十點把我?guī)Щ丶遥y道是為了和我喝杯茶嗎？！更糟的是，他開了句不合適宜的玩笑：“你還是個幼女呢?！?/p>

我是一個幼女？他以為時間僅僅是他頭上的白發(fā)，他臉上的皺紋嗎？

很多年以前，他抽沒有過濾嘴的天壇煙，我知道大家關(guān)心他的私生活，他喜歡女人的名聲和作為作家的名聲一樣為人所知。我在他面前很少說話，我知道我們宿舍那個借住的英國文學(xué)研究生是他的新情人。我看著他們愛情的進展，聽那大女孩輕描淡寫地說起他，她盡力地想向我們這幾個一年級的新生證明他們之間只是朋友，這讓我覺得很可笑，有誰會在意他們上沒上過床呢？反正我不在意。他來的時候，也常常和我聊聊天，他總是“小孩”來，“小孩”去地叫我。

一個月以后，那個女研究生搬出了新生宿舍，那年夏天她已經(jīng)畢業(yè)了。第一個學(xué)期結(jié)束前我還去看過她，她借了陳天的小說給我，也給我看她寫的詩。但我再沒見過陳天，她偶爾提起他，但總是以“你不懂”作為結(jié)束。

“陳天有老婆，孩子都六七歲了?！蔽杭t肯定地說。

女研究生搬走以后，宿舍里住了五個新生，魏紅是其中最老練的，她上高中時就發(fā)表過小說，對文壇的事十分了解。

我知道我們有種傾向，總是想神話我們的情感，給我們的人生帶上宿命的光環(huán)。我肯定不能說那時候我就知道有一天我會和陳天上床，甚至愛上他，但是有時候，你看到一個人，便知道總有一天你會和他發(fā)生某種聯(lián)系。這就是我和陳天之間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