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8.世界很癲狂(1)

半個橙子 作者:郭俏


鏈鏈慢慢恢復(fù)了精神。何平找了個星期天,開著大車帶著鏈鏈到了中部城市圖爾。開大車,當(dāng)然,因?yàn)槿绻苣┮粋€人開小車出去,一定引起老婆的猜疑。小城正(刪除)位于盧瓦爾河城堡群集中地帶,老街上的建筑有著典型的中世紀(jì)風(fēng)范。鏈鏈好了傷疤忘了疼似地(的)聽從著何平的安排。他們到達(dá)圖爾的時候,正是中午時間,陽光清爽地灑在小城街道上,無比新鮮的空氣滋潤著一條條色彩鮮艷的街巷。

第一次,在白天,何平和鏈鏈可以在街道上肆無忌憚地吻。鏈鏈依賴地?fù)ё『纹?,她的身體仍然虛弱得走幾步路都會出汗,兩個人有一種說不出的劫后余生似的慶幸。他們一路吻著,鏈鏈發(fā)現(xiàn)自己對接吻的饑渴程度不少于任何一個法國人,她的嘴唇幾天不接吻就會極度空虛,整個人都顯得病病歪歪,她握著何平寬闊的手掌在大街小巷里悠閑地逛著,何平陪她選了好幾件顏色好看的裙子,外省小鎮(zhèn)上精細(xì)手工縫制的東西,總是讓人愛不釋手。

天有點(diǎn)熱,他們回到車上開了空調(diào),想在里面打個盹。何平抱著鏈鏈,他說鏈鏈你要原諒我,巴黎對于我們這些僑民來說是個小村子,我得隨時保持一個正面形象,我們的事情如果被發(fā)現(xiàn)了,我家里老婆要鬧,生意要受影響,協(xié)會的工作會生出是非,真的很麻煩。特別是孩子們,我不想因?yàn)槿魏渭彝サ牟缓湍?,給他們的成長帶來影響,他們還太小了。

“那你為什么跟我在一起?因?yàn)樾詥???/p>

“我喜歡你,真的,我不是個隨便的人?!?/p>

“你不是什么都有嗎?老婆,孩子,公司,社會地位。”

“你知道嗎?像我們這種結(jié)婚那么多年的夫妻,早沒什么實(shí)際內(nèi)容了?;橐鼍褪悄敲椿厥掳?。話說回來,老婆也沒什么對不起我的事兒,就湊合著過唄?!?/p>

“那你跟我是尋找新鮮感了?”

“鏈鏈,別這么說,你不喜歡我嗎?”

鏈鏈沉默了,靠在他的懷里,心里有很多沖動一次次被壓了下去,明亮健康的何平此時像水中的孤島一樣成為她的搖擺不定的棲息地,她每次一摟住他就會一下子安靜下來,但這個男人卻不指向她的未來。他們的手,都不自覺地往對方身體下面摸去,何平干脆把鏈鏈拉過來騎在自己腿上,鏈鏈的棉布裙子正好可以掩護(hù)他們在光天化日之下發(fā)情。在里面,何平正堅硬地勃起。下午飽滿的陽光刺激了他們的欲望,汽車隨著他們的節(jié)奏晃動起來。沒幾分鐘,一個穿制服的警察在外面敲起了車窗,何平對著警察尷尬地?fù)]了下手,警察轉(zhuǎn)過身去,他和鏈鏈互相看了看對方,緊貼的身體慢慢分離開,車停止了晃動。

回到巴黎,鏈鏈拒絕再繼續(xù)晚上的旅館生涯了,那些孤單而迷途的早上讓她望而卻步。她僅有的力氣用來應(yīng)付大大小小的采訪工作已經(jīng)很辛苦。

山在他的留言之后并沒有真的停止跟鏈鏈的聯(lián)系。他的情緒開始反復(fù)起來。他有時很認(rèn)命地退避著,不做任何抵抗。但隔一段時間,他又頻繁地神經(jīng)質(zhì)般地在凌晨三點(diǎn)左右打來電話,說的東西基本上都是要鏈鏈給出一個原因,他不相信鏈鏈沒遇到什么重大變故會莫名其妙地要求離婚、(,)他不相信以前那個高傲脫俗的女孩會經(jīng)不起花花世界的誘惑等等。

巴黎的三點(diǎn)正好是北京的上午十點(diǎn),北京人剛開始一天的工作,精力充沛,而鏈鏈正在凌晨時分遭受著神經(jīng)衰弱、入睡不易的折磨。山在電話里說:“鏈鏈,你別睡覺了,你必須給我個解釋,天下哪有這種道理,你說完了就完了,還想一了百了地睡安穩(wěn)覺,你快給我起來!”

鏈鏈的身體更消瘦了,每天都心事重重又昏昏欲睡。在一個凌晨,她頭痛欲裂,終于忍不住在電話里跟山說:“我能說出的直接原因只有一個,我跟別人上床了,懷孕了,流產(chǎn)了。”

山在電話那端無聲的驚詫和石沉大海似的絕望,長久地在他那失去了知覺般的沉默背后盤旋纏繞著。

鏈鏈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望著樓外的一角天空,頭腦一片空白。

連著幾天時間,鏈鏈請了假,她其實(shí)沒有真的生病,她需要些時間來發(fā)呆。她靜靜地在住宅小區(qū)旁邊散步,沒有人來講話,累了,她就端一杯咖啡在街角,在流浪漢破舊的囈語和瘋婆娘的粗嗓門里,對著岸邊走過的儀容萬千的人影釋放憂傷。小雨洗過的地面,四顧蒼涼,能聞到世界上任何一個大城市所具有的不安定的味道。樓房邊上的運(yùn)河水,鼓動著的,常常是船只混合著女人逃亡的歷史和現(xiàn)在。

一天晚上,她想找個人聊聊天,就隨手撥了何平的電話,盡管她意識到夜晚可能是何平比較敏感的時間。果然,電話響了幾次,都無人接聽。鏈鏈沮喪地放棄了,干脆提前睡覺,把無聊的寂寞打發(fā)到夢里面。

夜里十一點(diǎn),手機(jī)響了,她迷迷糊糊地接起來:

“喂?!?/p>

“喂你好,請問你是王秘書嗎?”

“哦,不是啊。”

“那請問你剛剛打了何平先生電話嗎?”

“啊,沒……”鏈鏈馬上清醒了,她有些不知所措。

“哦,我是他太太,我還以為他們協(xié)會里有急事找他。他這上面明明有幾個未接電話嘛。那請問你是?”

“不是我打的?!辨滄溍黠@在掩耳盜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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