鏈鏈四下看看,起身到沙發(fā)的另一側(cè),那里坐著一個穿黑色絲綢唐裝的魁梧背影。走到近前,果然是個中國人,那人正費力地比劃著,試圖壓過音樂的聲浪跟對面的朋友聊天?!跋壬?,能用一下您的打火機嗎?”“哦?!碧蒲b男人抬頭看了一眼,馬上從衣服里摸出一個黃色的火柴盒遞過來,“謝謝?!辨滄溄舆^來回身跟劉拉丁一人點了一支煙,又折回來把火柴送回:“謝謝您,先生,這火柴盒很漂亮。”
“哦,是嗎,別客氣,送給你吧?!碧蒲b男人笑著看了鏈鏈一眼。
“啊,是嗎,謝謝,我正好收集火柴盒?!薄澳强磥硭蛯θ肆耍呛?,你是這里的留學生吧?”唐裝男人笑著問,(。)“是啊,您是?”“我啊,老華僑了。”他拖長了聲音,職業(yè)性地從懷里掏出一張名片,“認識一下,我姓何,有空兒可以來我公司玩?!薄芭叮玫??!辨滄溸t疑地看了看他,也就三十幾歲的模樣嘛,她接過名片,和火柴盒一起塞進小皮包,回來坐到劉拉丁身邊。
她們一起拉著手,來到中心場地,隨著下一支曲子來跟幾個黑人男孩大跳對手舞。劉拉丁的長裙在中間旋轉(zhuǎn)起來像個驕傲的公主,鏈鏈雖然學會跳舞沒多久,但她很享受身體被音樂帶動起來時那種旋轉(zhuǎn)不停的感覺,她們兩個都賣力地跳著,(。)“加油,跳得不錯!”男孩們在旁邊小聲地鼓勵,他們的隊形也緩慢地周旋著,耐心地等待跟這兩個人的腳步和上(節(jié)?)拍兒。
跳得出汗了,鏈鏈的困意襲來,下飛機到現(xiàn)在,她還沒來得及倒時差呢。她過來跟劉拉丁告辭,說謝謝她(劉拉?。┙凶约簛砹艘粋€開心的晚會,但她得先走了,要去睡覺了,劉拉丁只好把她送到了門外,自己又重新回到舞會里面。
站回街頭,鏈鏈又把自己搞丟了,找不到來時的地鐵站,只好乘另一條線返回。坐在車里,閉上眼睛。地鐵轟鳴的車道和燈光不可及的遠處,像個巨大神秘的黑色巢穴,幾條蛇在里面吼叫著抽動,她耳邊跟著狂響起電影《藍》里那抖動的音樂。忽爾,列車又歡騰著沖出地面,外面燈火通明,煙花絢爛,與隔絕在地下的野蠻洪荒判若天堂地獄。
打開房門,黑暗的光線讓她最后失望了,他沒來。一整天,時間是打發(fā)掉了,其實在等皮特,他從兩個月前知道了鏈鏈這場婚約時起就開始失約。好像鏈鏈家是個菜市場,他經(jīng)常出現(xiàn),不管是因為買蔬菜還是買雞蛋,總之她們之間有了默契。但他似乎沒必要守約,哪怕他說過會來。鏈鏈有點委屈,她是對任何一個約會都足夠認真的人,在某些時候,大家開始認同的交際原則好像已經(jīng)變的太散漫。
又因為她(他)們什么也不是,皮特只是房東卡若琳太太的兒子,他們連朋友都算不上。
她又跑去廚房里找東西吃,這一個下午,她吃了麥當勞的漢堡、小吃店的越南膀(?。╋?、老猶太街上的肉餡卷,拼命地吃,這是她剛剛找到的解決情緒問題的好辦法。鏈鏈不能讓自己停下來,這個晚上,她忽然想念皮特。
“寶貝,你到了怎么也不來電話?吃東西了嗎?”Y(山)的電話緊跟而來,鏈鏈才想起下了飛機到現(xiàn)在還沒給他打個電話,山一定又在家里等了很久。
“我都好,吃過了?!辨滄溊仟N地回答道,帶著一絲愧疚和生硬。以前的男朋友,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老公了吧??伤€沒適應(yīng)這個變化。她推開窗吸一口外面的空氣,冷風馬上卷進房間里,她馬上又關(guān)上窗。屋子籠罩在黑暗里,窗子上反射了樓下夜街上的燈牌,閃著冷靜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