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bert Atwan

這個練習是我在庫利學院的回憶錄工作室里使用的。這個練習旨在使回憶錄作家更關(guān)注文章的質(zhì)量，同時意識到自我編輯修改是絕對必要的。

詩人寫詩的時候，一定會在選詞、語音、節(jié)奏和整體的結(jié)構(gòu)上下很大工夫；換言之，要使詩歌符合創(chuàng)造性語言所有嚴格的要求。那么，在決定寫回憶錄時，首先進入腦海中的詞語怎么就能做到足夠呢？我每年讀成百上千的回憶錄文章，從中選出美國年度最佳散文，我一直想知道，為什么作家給自己設定的文學標準就比其他體裁低，并且還認為合乎情理。不管什么體裁，難道作家不應該盡自己最大努力將文章寫得更好嗎？

杜魯門·卡波特 在一次電視訪問中曾經(jīng)說過，杰克·凱魯亞克的《在路上》不是寫出來的，而僅僅是用打字機打出來的。通常，我認為我所看到的回憶錄文章，都僅僅是在鍵盤上敲出來的——都很簡單，跟騙人似的，逐字逐句地講述生活中發(fā)生的事情。它們就在那里，靜靜地等著你來抄寫。你盡力讓自己聽起來很真誠、誠實，像是在對話——你認為那種對話式的語調(diào)取決于簡單、直接、描述性的句子，你會自發(fā)地想到它們。

第一稿寫成這樣還說得過去；但是令人難忘的作品，一定要經(jīng)過嚴格的自我編輯修改的過程。你的朋友可能鼓勵你挑剔一點，但他們大部分可能不會給你進行逐行逐句的修改編輯，你需要自己做這個工作。重新檢查基本要素。句子是否很松散？那就寫得緊湊些。你有一個動詞用了很多遍嗎？那就刪掉，用真正的動詞，擴展你的詞匯量。一個句子的中心和靈魂是它的主要動詞，而不是那些獨立的形容詞和副詞。另外，還有你的措辭。你是否盡力用了最好的詞？還是你只把最初想到的詞通過鍵盤敲了進去？還有就是習慣用語。你是否太依賴現(xiàn)成的習慣用語了？

練習

下面是回憶錄文章的典型部分，也可能是很多回憶錄慣用的一種寫法。形勢很戲劇化，是作家的心理活動，當然對作家來說至關(guān)重要。但是作品——雖然很有用也能利用——很明顯缺乏編輯，沒達到優(yōu)秀的自傳中對瞬間描寫所應有的水平。你的任務是：仔細地讀上幾遍文章，然后再修改。不要改變這個片段的任何主旨，只編輯文章，從而使文章中的瞬間描寫發(fā)出本身的光輝。重新自由地安排順序，添加具體的細節(jié)，并且在你認為必要的地方，自由修改任何詞語。另外，看一下能否減少重復使用的動詞。

夜里我開車去我父母家的時候，已經(jīng)很晚了。屋里燈都已經(jīng)熄了，我不確定是按門鈴叫醒他們，還是去找一家汽車旅館過一夜。他們可能都睡著了，按門鈴會吵醒他們。我意識到我應該早些打電話來，但不幸的是，我的心情很糟糕，沒考慮到這一點。我就像自動駕駛導航一樣開到這里來了。

我決定離開，卻意識到?jīng)]有倒車的地方。另外，這附近沒有汽車旅館或賓館。我沒有其他地方可去。我既害怕又疲憊，并且極其沮喪。我熄滅引擎，在車里坐了一會，然后走出來。我悄悄地關(guān)上車門。我想我的模樣一定像鬼一樣可怕，我的突然出現(xiàn)會嚇到他們。我該怎么向他們解釋我做了什么呢——就這樣突然跳上車，沒帶任何行李，也沒有目的地？我該怎么解釋把派特和孩子們留在家里了呢？該怎么解釋我不確定要不要回到她們身邊呢？他們?nèi)娜獾貝壑商睾秃⒆觽?。他們肯定會認為我很可怕。我知道他們會勸我回去。我不安地顫抖著，按響了門鈴，等著。

聽到爸爸問“誰?。俊备杏X像過了一個世紀那么漫長。我希望是媽媽來開門。因為通常對我來說，跟爸爸溝通更困難。我猶豫了一下說：“是我。”門打開的一瞬間，我感到很欣慰，突然意識到我又回家了。

作者介紹：Robert Atwan，1985年創(chuàng)立《美國年度最佳散文選》（The Best American Essays），并擔任叢書編者。他寫了大量的關(guān)于散文體裁、非虛構(gòu)文學和寫作的文章，是庫利學院Blue Hills 寫作研究所的主任，他在那里籌建了“九個月回憶錄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