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鈞昏昏欲睡,忽然聽見吉普車的排氣管發(fā)出一連串放炮聲。他睜開眼,只見大劉已經(jīng)把車停住,并在反復踩動油門,但是發(fā)動機在一串串放炮聲之后竟然熄滅了。大劉又啟動馬達并踩下油門,但發(fā)動機始終未能再轉(zhuǎn)起來。大劉跳下汽車,洪鈞也跳了下去。
吉普車停在大草甸子中央。他們在風雪中把汽車前前后后檢查一番,終于找到了毛病——汽油箱底下的放油螺絲堵丟了,汽油都漏光了。洪鈞和大劉沿著車后那隱隱約約的油跡走去,不久就發(fā)現(xiàn)了一片較大的油漬,并在雪中找到了那個倒霉的油堵。
谷春山聽了之后,大發(fā)雷霆,把大劉痛罵一頓。大劉急得滿頭大汗,口中嘟嘟嚷嚷地說:“誰想到油堵會掉下來呀!這破路也太顛了,車沒散架就不錯。”
洪鈞沒想到谷春山還能發(fā)這么大脾氣。雖然趕上這種事確實讓人上火,但也不能全怪大劉呀!他在一旁勸道:“別著急,咱們還是想想辦法吧?!?/p>
“想啥辦法呀?這深山老林的,我看咱們八成得在黑熊洞過夜了!”大劉嘟囔著。
谷春山的火也消了下來,他想了想,問大劉:“這附近有沒有地方能找點兒油來?”
大劉說:“這一帶應該有農(nóng)場,可咱路不熟,這天馬上又要黑了,咋去找啊?”
洪鈞說:“咱們?nèi)枂柎罄习???磥硭麑@一帶還挺熟悉。”
三個人商量一下,看來別無良策,只好棄車返回黑熊洞。當他們走到黑熊洞口時,大老包仍一個人坐在火堆旁喝?。見了谷春山三人,他吃驚地問:“你們咋又回來啦?”
谷春山?jīng)]好氣地說:“瞎!車沒油了!”
“沒油了?我那圪垯還有不少野豬油呢,能用不?”大老包說著就要進洞去拿。
谷春山哭笑不得。大劉忙叫住大老包,說:“是發(fā)動機燒的油,不是吃的油!”
“噢。那咋整呢?”大老包走了回來。
谷春山問:“這附近有沒有農(nóng)場或者屯子,可以去借點兒汽油來?”
大老包想了想說:“有倒是有。從這圪垯往西,走個十幾里地兒就有個屯子??赡峭妥永镆膊粶示陀心銈円哪巧队?。往南還有一個農(nóng)場,不過離這圪垯咋說也得有二十多里地兒。”
四個人討論一番,決定還是到南邊的農(nóng)場去比較把握。但是讓誰去呢?開始時大老包不愿意去,想讓大劉和洪鈞去。但大劉堅持請大老包陪他去,因為他怕夜里迷路。后來大老包也覺著讓洪鈞去不大合適,便同意幫這個忙。于是,大老包和大劉背著槍上路了,黑熊洞里只剩下洪鈞和谷春山。
天很快就黑了。對面山坡上的樹林就像一個黑色的大怪物,不懷好意地注視著山洞里的人。北風掠過樹林,發(fā)出一片尖厲的怪叫,讓人聽了毛骨悚然。
黑熊洞里失去了白天的光明,更充滿了陰森恐怖的色彩。谷春山招呼著洪鈞,在洞內(nèi)?央又燃起一堆篝火,然后把茅草和睡袋放在火堆旁,兩人并排坐在上面。此時此刻,他們都沒有聊天的興致,便默默地坐著。過了一會,谷春山說:“咱們可不能都這么坐著,一會兒倆人都睡過去讓火滅了就糟了。這樣吧,你先睡一會兒,一個小時以后我叫你?!?/p>
洪鈞覺得自己年輕,在這種共患難的時刻應該多承擔責任,就說:“我不困,你先睡吧,待會兒我叫你。”
谷春山說:“那也好。我這會兒覺著酒勁兒有點兒上來,眼皮挺沉。那我就先瞇會兒,過一個小時你叫我?!彼戳丝词直?,“現(xiàn)在是 6點40?!闭f著,他鉆進皮睡袋,沒過多一會兒?發(fā)出了均勻的鼾聲。
洞口那堆篝火漸漸暗了下去。洪鈞不想走出這一小塊溫暖且光明的世界,便任憑其融入對面山林的黑影之中。忽然有一陣風從山頂折下來,掠過那黑色的灰燼,便有幾點紅星跳躍起來,猶如幾個鬼火在對面的山林中舞動。洪鈞覺得腦袋昏沉沉的,一股困意頑強地侵入他的軀體。他不想睡覺,拼命睜大眼睛,右手機械地把柴棍一根根扔向面前的火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