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錯一個吻,也不能在原則問題上妥協(xié)。
“村山君,”關(guān)露的語調(diào)有些生硬,“平靜無事?這平靜無事,是以上海被侵略被占領(lǐng)為代價的!從長遠看,這平靜只是暫時的、表面的,中國人民只有收復失陷了的大上海,才能真正平靜無事!你說是嗎,村山君?”
村山謙卻說,平靜總是好的,平靜沒有傷亡,沒有破壞!
這次,他們談得很不愉快,怎么也談不到一塊兒,差不多是不歡而散。
關(guān)露回到家,感到渾身發(fā)冷,原來患了重感冒,發(fā)燒39度半,一連在家躺了三天。
這三天,她沒有看見袁殊,村山謙也沒有消息。
第四天晚上,忽然樓下有人喊關(guān)露的名字,讓她下去聽電話。
原來是村山謙打來的電話,他說他明天就要回日本了!不能和她當面告別,非常惋惜,非常遺憾。他今晚還有事情要辦,出不來!明天早晨5點就上船出發(fā)!關(guān)露讓他回國之后常來信,村山謙用非??隙ǖ恼Z氣說他一定來信。
關(guān)露發(fā)燒,燒得有點糊涂,她只覺好像是臨時分別,仿佛明天再見。可她不知道這一別,再見時竟在六年之后。
沒有多少天,王炳南便在法租界租了一座房子。房子是在上海典型的迷宮似的弄堂里,房子前面有一個小天井,高高的圍墻把天井和弄堂隔開。
武劍西也沒有失約,1938年年初,他便帶著關(guān)露去看望王炳南。路上,武劍西向關(guān)露介紹王炳南,說他對人誠摯熱情,作風樸素,為人謙虛,熱愛生活,性格開朗,廉潔無私,正直剛強??傊?,說了王炳南一路的好話。
到了王炳南家,王炳南非常熱情地接待了關(guān)露,并且一再表示那天和武劍西談話談得太晚,實在打擾關(guān)小姐休息,真是不好意思。
關(guān)露給王炳南的印象是美好的。
那天晚上,關(guān)露臨走時,王炳南送關(guān)露出來。
不知為什么,王炳南很喜歡和關(guān)露聊天,喜歡和關(guān)露接觸。是因為民族的文化積淀,使這兩個東方知識分子的心靈更容易溝通?更容易理解?
王炳南告訴她,說他過幾天就要走了,先去武漢。
“以后去哪?”關(guān)露問。
“我自己也不知道?!蓖醣险f。
是的。以后去哪,他確實不知道。這一次是周恩來召他去的。
這年的冬天腳步懶,賴著遲遲不肯走,寒冷依舊襲擊著大上海。冬日的月色,薄淡清冷。黃浦江水映照著一河星月。月光灑滿黃浦江的江面,星星鋪滿了一江水。
王炳南望望河里的星月,抬頭望望萬里碧空中的那輪皓月,感慨地自語
今人不見古時月,
今月曾經(jīng)照古人。
古人今人若流水,
共看明月皆如此。
關(guān)露聽了不覺一怔:王炳南果真是搞“理論研究工作”的一介書生,大家在戰(zhàn)亂頻繁之中,戎馬倥傯,他對李白《把酒問月》的詩句尚能爛熟于心,隨口吟出,真真是個留洋歸國的才子!
不過,從他吟誦的詩句,從他的語氣,從他的神情,關(guān)露覺得,炳南此時此刻的心境,是面對漫無涯際的宇宙感到自己的渺小,以及難以排解的離愁別緒。
王炳南看看關(guān)露,淡然一笑:
“才相識,又分別!真的有些舍不得。”
關(guān)露不知道王炳南這個二十八九歲的年輕人,不但憨厚樸實,原來也是多側(cè)面,多色彩的。忽然之間,她也舍不得馬上離開他,她也想和他多談?wù)?。因為他不是那種單調(diào)乏味的人。
過了一陣,王炳南卻十分認真而又感慨地說:
“不過,青山處處埋忠骨,何須馬革裹尸還!”
關(guān)露笑著鼓勵他:
“這才真正是中華民族的好男兒!”
王炳南說他不會做詩,剛才念幾句古人的詩,在女詩人面前獻丑了!見笑,見笑!
“才不是呢!”關(guān)露說,臉上洋溢著謙和愉悅的神情,“我本來帶了一本我的詩集《太平洋上的歌聲》,作為見面禮,想送給你的。想想我自己,不過是中央大學的肄業(yè)生,在你面前,我實在不好意思拿出來?!?/p>
“書呢?”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