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殊想了想說:“是個人幫忙,是我請你幫忙。”
“這樣的事干嗎非找我不可呢?”
“我知道你是個相當可靠的人!”袁殊說。
“你要軍事情報干什么?”
“我有用。”
“給誰?”
“能不能不問?”
關(guān)露不吭聲了,喝了一口茶。
袁殊說村山謙去前線沒有幾天,至多一兩天的事兒。
“如果他不找你,”袁殊仿佛十分老謀深算的樣子,“一個星期以后,你打電話找他,他不是讓你送他一首詩嗎?正好?!?/p>
“他要是給我照相呢?”
“沒有關(guān)系,讓他照!”
果真三天以后,村山謙主動打來電話,約請關(guān)露到他住的飯店去吃午餐。
吃了午餐,村山謙請她去他的房間坐坐。剛進屋,村山便問她,他請她寫一首詩送他,她寫了沒有?
關(guān)露沒說話,想了想,只說了句:你聽著,看行不行
萍逢
天幕里銀河耿耿,
夜,寂靜深沉;
一個憂悶的題兒不能解,
不知道該向誰問詢?
秋聲呼卷過戰(zhàn)地,
戰(zhàn)地的風飄聚了浮萍;
我與你是敵人還是朋友?
我實在分不清!
說我們是朋友嗎?
你抱著琵琶我抱著琴,
你彈的是“富士山高”,
我奏的是“西湖明凈”;
你彈的是“櫻花艷麗”,
我奏的是“蘭蕙芳芬”;
譜不出同音符的旋律,
唱不出共韻的歌聲!
說是敵人嗎?
分明又同心喜愛同憎恨;
恨那炮聲隆隆樓臺倒塌,
愛那陽光明媚綠樹長青。
恨那地震與山崩般的戰(zhàn)爭,
愛那年年歲歲風調(diào)和雨順。
恨那親離子散鳥飛分,
愛那家家戶戶人壽年豐。
苦惱的題兒無人問,
只好去問那牛郎織女星。
雖說是牛郎織女原有情,
嘆只嘆緣分墜落多不幸。
希望啊,用那綿綿的
金縷系住你的心;
希望啊,你那火樣的胸膛里
跳出一個反戰(zhàn)的“自由神”!
秀美聰慧的詩句,關(guān)露朗誦它時的典雅氣質(zhì),臉上偶爾露出的一絲溫柔甜美的微笑,都令村山謙肅然起敬,產(chǎn)生一種渴慕之情。
她很文雅,從不放縱大笑;她很溫柔,從不以冷漠對待任何人。村山謙從她的文靜之中感受到了東方女性溫文爾雅的魅力。
村山謙被關(guān)露的詩震驚了。她是那么深刻地剖析了她的心靈,這剖析之所以深刻,因為同時也是他的靈魂的觀照。村山謙讓關(guān)露把這首《萍逢》寫下來送給他。
關(guān)露把這首《萍逢》寫在紙上遞給村山謙,村山謙看了又看,他很贊美她的詩。
但他不知道,關(guān)露寫這首詩的時候,是盡一切努力要把它寫好的,這不但為了她自己,也是為了中國人的形象。
“有一天我回國的話,”村山謙說, “我一定把它鑲在鏡框里,掛在墻上?!?/p>
關(guān)露只是微微一笑,輕輕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