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恰恰就出在這里，用海塞斯的話來說：機器是干不了事的，只有人才能干事，而人是有七情六欲的。

禁欲，意味著身體的某一部分被外力關(guān)閉起來，甚至是被切割掉。陸從駿無疑同世界上除海塞斯等寥若晨星的天才之外的所有人一樣，并不知道破譯密碼所需要的并不僅僅是大腦一瞬間的靈光乍現(xiàn)，而是身體的每一部分，每一個汗毛孔，都要徹底靈動起來，張開，閉攏，呼吸，燃燒，靈魂出竅，隨風(fēng)隨雨飄散，接天接地聚匯

這天晚上海塞斯沒有回宿舍，直接在辦公室度過了一夜。他還是第一次和東方女人做愛，鐘女士快速而頻繁的高潮，在高潮時咬緊牙關(guān)不吭一聲的極度痛苦狀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天剛黎明時，在海塞斯的睡夢中，鐘女士窸窸窣窣地穿好衣衫，走了，留在她腦海里的是辦公室的豪華，地毯，沙發(fā)，躺椅，靠墊，大辦公桌，大茶幾，高靠背皮椅 各種大小不一卻都精致、有趣的擺設(shè)。

其實，豪華談不上，至少在海塞斯看來是這樣。連一盞水晶吊燈都沒有，談什么豪華，扯淡！辦公室最大的特征不過是四面墻上掛滿了各種板報、圖表；門口是一塊小黑板，提示日程備忘用的；正面墻上，正中，有一塊大黑板，上面寫滿了各種數(shù)據(jù)、公式；左面墻上掛有一幅小型作戰(zhàn)平面地圖；右面則是一幅地形圖。黑板邊上，還有一幅電報流量進(jìn)程表格，有“軍01號-11號線”等標(biāo)注，反映的是武漢四周敵人最近一個月電報流量的情況。

上班了，助手閻小夏推門進(jìn)來，他沒看到沙發(fā)上有人睡著，也根本不可能想到，大手大腳地收拾著辦公室，把海塞斯吵醒了。后者有意咳嗽一聲，把前者嚇了一大跳。

“你沒回去睡覺，教授？”

“幾點了？”海塞斯睡眼惺忪地問。

“快八點了?！?/p>

“我才睡兩個小時，你應(yīng)該讓我再睡兩個小時?！?/p>

“你今天要去給學(xué)生上課的。”

“啊，”海塞斯從沙發(fā)上彈了起來，“今天有課？你昨天該提醒我?！?/p>

“寫著的呢?！敝种钢浭滦『诎逭f。

“完全亂套了，”海塞斯搖著頭說，“不過我的思路似乎是清楚了?！敝钢缸郎夏且豁澄陌?，“你瞧，我把敵人的21師團(tuán)揪了出來，他們可能要打頭陣，我已經(jīng)給你擬好了大綱，你馬上把這些整理出來，寫成報告，報給陸所長?！?/p>

“是嗎？”閻小夏臉上準(zhǔn)確地表達(dá)出內(nèi)心的驚喜，“怎么揪出來的？”

“你不會以為是我破譯了什么電報吧？”海塞斯認(rèn)真地看著他。

助手的回答讓教授失望了。

這是海塞斯進(jìn)入黑室的第五天，他對助手第一次生出了失望的情緒。同樣的問題，一個多小時后，有人輕輕松松給教授道出一個滿意的回答，海塞斯對助手就更失望了。失望的陰影將被時間越拉越長，越放越大，因為那個人的光芒將越來越大，越來越強。

三

這個人就是陳家鵠。

在培訓(xùn)中心主任左立的眼里，陳家鵠是令人失望的，而且不是“一點”，是“極度”。這天，陸所長陪海塞斯上山來，海塞斯去上課了，所長被左立帶到了辦公室，左立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數(shù)落陳家鵠的不是。他拉開抽屜，找出兩封信，遞給所長，“你看，又是他的信，才來幾天信就寫了好幾封，而且都是 密電碼 ，還是你去處理吧。”

陸所長接下信，塞在衣袋里，“我已經(jīng)讓海塞斯破了他的 密電碼 ，無關(guān)秘密，不會有事?！?/p>

“但我總覺得他這人有事?！弊罅u著頭嘆道。

“什么事？”陸所長靜靜地望著對方。

左立沉吟道：“怎么說呢，按說他來得遲，應(yīng)該比別人刻苦才行，可是 我看他比誰都放松，每天晚上他寢室的燈總是熄得最早，早上別人在晨讀，背資料，他倒好，不是爬山就是跑步，搞得跟個運動員似的。至于上課嘛，幾個教員都反映他極不認(rèn)真。敢在課堂上給自己老婆寫信的人，還會認(rèn)真嗎？我看他最認(rèn)真的事就是打理自己的頭發(fā)，時刻都搞得一絲不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