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鵠斷然拒絕,“行了,沒事的,要有事早該有事了,你啊,就是神經(jīng)過敏。走走走,下船,下船,到家了。”
老錢把假胡子收起來,一念之差,并沒有堅持叫他戴。但他還是沒有忘記告誡陳家鵠,“我馬上要跟你分手了,請你記住,鬼子盯著你呢,現(xiàn)在看是一時擺脫了,但我估計敵人會繼續(xù)追蹤你的?!标惣淫]嘴上說知道,但心里是大不以為然,巴不得他們趕快離開?!澳闳ツ睦锬兀坑腥藖斫訂??”老錢說有人來接他們,讓他別管,“你管好自己就可以了?!闭f著,他們都往外走去,加入了人流。
船在路上走了十天,大部分人都擠在末等艙里,一路上沒有洗澡,天氣又熱,人群里空氣非常渾濁,臭氣洶洶,陳家鵠和惠子幾乎同時受到這股惡臭的襲擊,腳步下意識地停下來。惠子不慎踩到了后面一個人的腳,連忙道歉,急不擇言,說的是日語。陳家鵠及時捂住惠子的嘴,用國語道歉。對方很客氣,笑笑而已。但后面有兩個人,一男一女,顯然聽到了惠子剛才說的日語,對惠子和陳家鵠多看了幾眼。
他們就這么“認識”了惠子和陳家鵠。
這兩人實為鬼子派駐重慶的特務(wù),男的叫陳村,女的稱桂花。陳家鵠執(zhí)意不戴假胡子,馬上就付出了代價。日后鬼子正是從這個“一面之交”上,斷定陳家鵠已經(jīng)身在重慶了。
六
桂花真名叫宣嘆,自小在東北長大,中國話講得地道,后來又在上海待過多年,阿拉阿拉的上海話也會講,扮個中國人沒問題。她化名為桂花,在重慶中山路上開了一家糧店作掩護開展特務(wù)工作,借此常跑上海、南京,拉人入伙,壯大力量。如今,她的組織在重慶已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規(guī)模了,她的男人也剛剛被華東派遣軍司令部特高課授予少佐軍階,意味著多年的付出終于修成正果 被納編了。男人以前在東北犯過事,睡了上司的一個姘頭,因此被開除軍籍,四處游手好閑,認識了桂花后才改邪歸正,重操效忠天皇的舊業(yè)。
男人叫伊村騰昌,化名陳村,自授了少佐軍階后,桂花和內(nèi)部人士都叫他“少老大”。桂花是個男權(quán)主義者,喜歡做男人的綠葉,少老大在她的扶持下越來越像個老大,心狠手辣,詭計多端,但表面卻中庸溫和,面沉似水,說話慢悠悠,陰凍凍,好像從來不會著急上火。只是,一旦發(fā)怒也是有血火的,爆發(fā)力十足。
他們來重慶不到一年,但發(fā)展了一個重要人物:馮德化警長,本地人,主管城區(qū)治安。馮警長屬于自投羅網(wǎng)的,那時候他還是下面一個片區(qū)的小警長,每天要到轄區(qū)走走,逛逛。有一天在街上巡邏,看到一個女人在他前面走,一步一搖,屁股翹翹的。他跟著她走,眼睛離不開她翹翹的屁股,看著看著,下面不老實了,翹起來了。下面決定上面,他不由自主地加快步子,走上前攔住了她。經(jīng)過簡單的盤問,搭訕,他預(yù)感這是一個可以搞到手的外地女子,心花怒放,請她去重慶飯店喝了咖啡。一來二往,女人一直吊著他胃口,卻始終不肯跟他去開房間。有一天,女人開了房間請他去,他興沖沖去了,見到的卻是一個男人和一根筷子長的金條。
男人開門見山跟他說:“你拿這根金條可以睡一千個女人,但別對我的女人動心思。”
警長同意了,收下金條,走了。
男人回去對他的女人說:“是一個小惡棍,可以拉他入伙。”
女人說:“就是太小了,我們需要更大的惡棍。”
男人說:“我們可以再用一根金條把他培養(yǎng)成大惡棍,又貪財又好色,這樣的人不好找的,就是他了。”
就這樣,馮小警長當(dāng)了大警長,同時成了他們的俘虜、伙計,經(jīng)常出入中山路的糧店。有了更大的馮警長加盟,少老大和桂花明的暗的生意都如虎添翼,蒸蒸日上。兩根金條物有所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