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哈哈大笑，“死到臨頭還嘴硬，真是大英雄啊，可我知道你的嘴馬上就硬不下去了。你看，這是什么？我的主人要請你吃點(diǎn)好東西，這可是從美國進(jìn)口的，很貴的哦?！?/p>

上校看見山田張開的手掌心里，盛著兩粒紅色的藥囊。

“把它灌下去！”山田一聲令下，兩位打手立刻動手，把兩粒藥囊強(qiáng)行塞入上校嘴里，并把一杯白酒強(qiáng)行灌入他的喉嚨。

山田雖然矮，但面對軟在椅子上的上校還是顯得居高臨下。他的語言和句式似乎都受了女人的影響。他說：“尊敬的大英雄，告訴你，你馬上也會變成一條狗的?！闭f罷，帶三人一齊離去。

一個(gè)小時(shí)后，四人又來。沒有開燈，而是點(diǎn)旺了煤油燈?；铦岬臒艄庀拢灰娚闲榱藦?qiáng)迫自己不睡，竟然掀倒了椅子，貼墻倒立著，人蜷在椅子上，像一只被倒掛的大蝦。他的雙目圓睜，但神光全無，有點(diǎn)睜眼瞎的意思。

女人一看這架勢，有些著急地對山田耳語：“這要弄出人命來的?！闭f著，幾人一起將椅子扶起，讓上校坐正了。上校莫名地哈哈大笑，像夢中人的癡笑。

“你笑什么？”女人問。

“我回家 飛來一只大鳥 天怎么黑了 好黑 好黑啊?！鄙闲＠Ь氲卮蛑罚Z無倫次地說著。

山田對女人耳語一下，女人即說：“是的，你回家了，你是從單位下班回家的。幾天前，你在辦公室收到了一份絕密文件，是不是？”

“是 ”

“是什么文件？”

“是 那個(gè) 那個(gè) 你是誰？”

“我是你的保密員，小林。處長，我是小林啊?！?/p>

“小林 小林 你是小林 ”

“對，我是小林。處長，你怎么喝醉酒了？”

“我喝多了 我們回家 ”

“好的，我等一下就帶你回家?，F(xiàn)在局長要我問你，你收到的X 13密件說的是什么事，他等著我回話呢。”

上校突然睜開眼，仿佛醒了，厲聲罵她：“你這個(gè)賣國賊 你讓我吃了什么 ”接著又迷糊過去，耷拉下腦袋，喃喃地自語，“我們回家 我喝多了 ”

山田搖搖頭，示意女人繼續(xù)催眠。

女人低下頭，俯在上校耳邊開始輕聲地念，聲音頗為溫柔又有節(jié)奏，“天黑了，風(fēng)止了，鳥回家了，上樹了，睡覺了 天黑了，我困了，困了 ”

上校不知不覺地跟著她念：“天黑了 我困了，困了 ”

“外面在下雨，雨好大好大，雷聲也好大好大?！?/p>

“雨好大好大，雷聲也好大好大 ”

“X 13密件呢，在哪里？”

“燒掉了 ”

“干嗎要燒掉？”

“絕密文件 看過都要?dú)У?我記住了，當(dāng)然要?dú)У?”

“你肯定都記住了？”

“一個(gè)字不會漏的 我受過訓(xùn)練，過目不忘 ”

“那你記得它說的是什么嗎？”

“說 它說 說 ”上校突然昂起頭，形同常人，冷笑道，“它說你是個(gè)賣國賊！少來這種小兒科的東西，我早玩膩了。你看看，那是什么 ”

幾人都看見，就在剛才他倒立的地方有一攤臟物，顯然是他吐出來的。

山田惱羞成怒，掏出手槍，抵著上校的腦門吼：“死啦死啦的！”

上校不為所動，淡淡地說：“快收起來吧，走火了可不得了，我死了你們找誰要貨去??？”

“你要怕死就給我老實(shí)回答問題！”女人沖上來幫腔。

“No！No！No ”上校瀟灑地說起了洋文，“我怕死，當(dāng)然怕死，但我更怕當(dāng)走狗。你是條母狗，白天跟著狗汪汪叫，晚上還要當(dāng)婊子被狗日，活著有?意思！”

太放肆了！女人一腳踢翻椅子，罵罵咧咧地從山田手上奪過手槍，抵著上校的腦袋，“你以為我不敢殺你？！”

“敢，”上校臨危不懼，“當(dāng)然敢，亡命之徒嘛，有什么不敢的?！?/p>

女人氣瘋了，啪的一聲拉開槍栓，真要動手，被山田一把拉住，嗚里哇啦地教訓(xùn)了一通，很兇的樣子。當(dāng)然，人死了還能說什么，他現(xiàn)在是不想說，不是不能說。一槍斃了，報(bào)銷了，就是不能說了 不能說和不想說是完全不一樣的。只要“能說”，就有可能“想說”。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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