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一邊手把方向盤,一邊繪聲繪色地再現自己的精彩表演:“我一掏出兩萬塊,她就像看見炸彈,立馬傻了!我就趁這工夫趕緊顛兒了,當然沒忘了報上你的名號,留下她跟她老公慢慢去‘參悟’這其中的玄機?!敝緞傋诟瘪{駛座上心里卻依然忐忑。預感沒錯,果然下午白處召見自己。
白處拉開抽屜,將天涯那個裝著錢的牛皮紙信封重重地摔在桌上,狠狠地訓斥道:“你這是干嘛????合著那天我說的話你都沒聽進去?還是覺著我那是在跟你繞彎子?小夏你給我聽清楚了!甭說兩萬塊錢,你就是搬座金山來,你要不合格,我這關你也過不了!”手敲桌子咚咚作響,“你現在這不是在給自己加分,這是在給自己減分明白嗎?”
白處閱人無數,語氣稍緩,“家是農村的吧?”“是?!薄敖Y婚了嗎?”“結了,愛人懷孕了?!薄澳羌依镓摀惠p吧?你說你工作沒兩年存點兒錢容易嗎?孩子一出來啥啥不得花錢???你搞這些歪門邪道!”
志剛像是坐過山車,起先尷尬慚愧,聽了白處后面的話又覺得很溫暖。
白處嘆息一聲:“你心里在想沒不貪的官兒吧?誰不愛錢???可是我跟你說,我們雖說都是凡人,跳不出三界,但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有些錢得之不是福,卻之不是禍!將來你要當了官也要牢記這一條,不然你就是運氣好不栽跟斗晚上也睡不踏實。你有能力也有干勁兒,這回也進了差額考察,我會力推你,我不能保證你一定上去吧,但我至少能保證處里會對你的工作做出公正評價?!?/p>
即便生平第一次送禮出糗,即便被領導痛斥的體無完膚,志剛心中卻頓時澄清起來,走在下班的人潮中,仿佛忽然擺脫了人在仕途這兩年那種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壓抑感,他覺得前途一片光明,甚至生出一種久違的壯志凌云、鐵肩擔道義的激情來。
林逸飛和朱阿姨來到售樓處找文靜看房子,見她身著職業(yè)套裝,亭亭玉立,在眾多樓姐中甚是惹眼,而且接待的都是些衣冠楚楚的男士。旁邊還有樓姐略帶嫉妒地講究她,“文靜可是這兒的明星,很多男客戶一來,就會本能地奔她而去,沒辦法,她身材臉蛋兒都那么好,誰看見都會有驚艷的感覺嘛?!敝彀⒁棠樕H有深意,林逸飛又覺得丟了份兒,碰巧提前預約的范彬也來了,文靜只好推薦其他同事給朱阿姨,朱阿姨說信不過別人改天文靜不忙的時候再來,文靜深表歉意地坐著范彬的車走了。
林逸飛火眼金睛掃到兒媳婦手上沒戴她給的戒指。回家瞟了一眼文靜的手,只見戒指又戴上了。“文靜,有沒有考慮過換個工作呀?我們大學圖書館剛搬新館,缺人,很多老師都想把自己的孩子往里塞。我在學校還能說得上話,你要去問題不大。那工作穩(wěn)定,是個修身養(yǎng)性的地方,適合女孩子?!?/p>
“謝謝媽,不過我挺喜歡現在的工作,沒打算換?!?/p>
蔣學成說:“文靜的工作挺好的,干了這么長時間都上道兒了,別換了?!?/p>
天涯也搭腔:“圖書館那種地方最適合五十歲的老處女!文靜才多大呀?到那兒還不給捂得發(fā)霉!”
林逸飛瞪了眼老公和兒子:“你們懂什么呀?我今兒去售樓處了,我算是知道什么是‘樓姐兒’了!這工作太……”話到嘴邊又咽下,“……太辛苦了,吃的又是青春飯,將來肯定要改行的,與其將來改,不如早做打算。”
天涯插嘴:“文靜現在挺青春,正是吃青春飯的時候,將來吃不上了再說吧,想那么遠干嘛呀?”
文靜胸有成竹:“媽,您別擔心,我知道這行做不久,我自己有打算?!?/p>
“媽你沒看見咱那屋里堆的那些個書嗎?有好多你兒子根本看不懂,你這個兒媳婦,心里有數著呢。”
多數壓倒少數,提案沒被通過,林逸飛開始伺機單個擊破,她臉色凝重地問兒子:“你對文靜的工作了解多少?”
“樓姐兒呀,賣房子的!怎么啦?”
“今天我陪你朱阿姨去看房子,我算是開眼了,那售樓處全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孩兒,那口紅紅的!還有那眼影兒畫的!不像賣樓的,倒像公關小姐!”
“公關小姐怎么啦?售樓那就是公關!”
“你沒看見那些樓姐兒對男客戶那熱乎勁兒、殷勤勁兒!”
天涯不愛拐彎抹角:“你是想說文靜吧?”
“朱阿姨怎么也算貴客吧,她把我倆撂下不管,陪別人看房子去了!”
“顧客就是上帝,這你都不懂?”
“我們就不是顧客啦?”
文靜端著水果盤在門外靜靜地聽著。“文靜條件不錯,她應該找份更體面的工作。媽跟她說話你別老打岔,媽都是為她好。”
天涯不耐煩:“媽,你也算一高級知識女性,怎么跟個小腳老太太似的,忒封建了吧?”
“還有件事兒媽挺費解的,文靜每天早晨出門都戴著我給她的戒指吧?晚上回家也戴著??勺蛱煸谑蹣翘幩龥]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