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支書和劉村長是最后到的。兩位村領導進來一看大志的舅舅也來了，就有些責怪大志的父親。支書說道：“成科長來了，怎么沒早言傳一聲？我們應該早點過來迎接下的。是吧，老劉。”

劉村長就直點頭說，是的，應該的。

大志的爸爸牛得草說：“支書村長客氣了，他再是科長，不還是大志的舅舅嘛。進了這個村子，就是親戚，什么官不官的?！?

支書和村長就笑了。村長說：“那可不一樣，領導就是領導，這禮數(shù)還是要講的。在我們中國，不管走到什么地方，官為大。官為國，親為家嘛?！?/p>

大志的爸爸見客人都到齊了，就張羅大家坐下。大志的爸爸本來是讓大志的舅舅坐上席的，可舅舅說那不成，應該讓支書和村長坐，支書和村長是父母官。支書村長堅決推辭，說成科長開國際玩笑了，這不是罵我們嗎，你可是我們的上級領導啊，還是科長您坐。舅舅說，那就讓大志的大伯坐，因為大伯年紀最大，德高望重。大伯搖搖頭，又慢條斯理地說：“他舅舅就不要客氣了，娘舅為大，還有一個最重要的理由，你是縣政府法制科的科長，官員更為大，所以該你坐上席?！?/p>

大家推來推去最后還是按序坐定。舅舅坐上席，支書就坐在舅舅旁邊作陪。如果舅舅不是公務人員，舅舅的位置應該是人家支書的，所以，按照大伯的話講就是，支書現(xiàn)在陪的不是大志的舅舅，而是成科長。因為禮到了，理通了，所以大家心里都非常舒坦和諧。

姑姑在廚房幫助做菜。在這個地方宴請客人，一般情況下，女人是不上桌子的。前三杯客套過后，大家就自然地把話題集中到了大志的工作問題上。大志敬了舅舅一杯酒。舅舅吱溜下去，拿著筷子夾涼拌豬耳朵的時候就問大志有什么想法。大志說還沒考慮，但進政府機關的大目標不變。舅舅說，關鍵你是進省政府縣政府還是進鎮(zhèn)政府？大志的小叔一聽就幫腔說：“肯定進省政府嘛，到鎮(zhèn)政府有什么出息，當公家人吃公家飯，當然是門樓子越高越好?！本司司陀行┎桓吲d，用筷子指著大志的小叔說：“你別吭聲，我問大志?！币驗槭侨思掖笾镜木司耍质强崎L，所以，大志的叔叔挨了說，就知趣地沒敢再吭聲。大志看大家為自己的事情操心，就說：“當然是機關越大越好。我想啊，如果能進大機關，自己也沒白念那么多書，可以為社會做很多事的?！本司四闷鸨优隽艘幌麓笾靖暗木票右幌拢闶琴澰S。大志馬上拿起杯子就一仰脖子下去了。舅舅笑了說：“這小子動作就是快，舅舅碰你的杯子，舅舅還沒干，你倒先干了?！?/p>

舅舅說完也喝干了又說道：“這大方向確立完了后，就是要查一下有關規(guī)定，比如，你一個正連職干部能不能在地區(qū)安排。你一個大功臣，能不能在全省選工作。如果能，那就到省人民政府。大機關就會有大發(fā)展，不要講什么為社會做什么大事，這社會適者生存，自己進步快了，當上大官了，你說什么都是對的，說不定將來舅舅還要你這個外甥幫襯呢。你說我說得對不對，大哥？”

正在認真聽著大志的舅舅說話，用缺了三顆牙的嘴慢慢咀嚼著羊蹄筋的大伯見人家成科長問他，就使勁地點了點頭，然后忙囫圇地咽下嘴里的肉說：“成科長說得在理。把情況弄清楚了才能有的放矢?！比缓笥智辶艘幌律ぷ诱f：“不能情況不明決心大，思路不清點子多?！?/p>

大志聽了大伯的話就驚詫得差一點被酒嗆了。大志從小也是非常欽佩大伯的學識的，一個僅讀了幾年私塾的老人，思想觀念一點也不陳舊。但沒想到，這幾年沒見，大伯說的話怎么就像現(xiàn)在的部隊首長一樣，竟然一套一套的。他忽然就想到了中隊文書小夏，雖然是個戰(zhàn)士，可談起學習體會來，也都是首長講的話，一套一套的。他就抬頭看了看支書，想著，總不至于村干部常常與大伯交流工作上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