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種再平淡不過的生活。早上太陽升起時開門，日落時關(guān)上，然后一個人漫步，找小吃攤，找奇異的服飾。要么就跟左邊的大爺學(xué)著寫毛筆字。其實幸福就是這樣地容易滿足，就看你是否能夠舍棄太多的欲望。

可是我還是想起他，然后獨自流淚。

深夜我躺在床上使勁蜷縮著身體，這是一個女人孤獨的表現(xiàn)。多少次夢見他輕輕地?fù)崮ξ?，把我的身體輕輕撫得平整。醒來時是一身的虛汗。

經(jīng)常如此。

5.找一個喜歡的男人，平平淡淡地生活

他叫常生，無常的常。

常是我這兒一條街道上的一個醫(yī)生。我到這兒的頭幾天，肚子一直不好，于是常去他那兒，并認(rèn)識他。我問他，我什么時候才能習(xí)慣這兒的水土？常愣著看了我好久，然后他給我講了一個故事：曾經(jīng)有一個女人說過和你一樣的話。當(dāng)時我說，等你愛上一個人的時候。她問我，要多久，我說，一秒就夠了。我愛上了那個女人。可是等到和她領(lǐng)到結(jié)婚證時，卻是十年后了。十年前，我是一個剛畢業(yè)的窮小子，而她的父母早把她許配給了一個富豪哥兒。她最終和他結(jié)了婚，然后離開了這座城市。直到一個月前，我在菜市場遇見她，她領(lǐng)著一個孩子。她問我，可不可以上我家坐坐，我說，我的家一直為你留著。路上，她告訴我和那個男人離了婚。沒有原因，就是無法再在一起。我抱著那個女孩，感覺到這是我的女兒，血肉相連?？墒蔷驮谑烨?，我和她領(lǐng)完結(jié)婚證回來的路上，她忽然倒在了地上，就像失去了韌勁兒的面條軟軟地貼著我的身子躺在了地上。

是腦溢血。從倒下到離開我只有七分鐘的時間。她只給我留下兩句話，第一句：照顧好臨臨，雖然她不是你的女兒；第二句：常，我這輩子對不住你，下輩子還你。

原來，喜歡一個人的時間是一秒。

真正地愛上她的時間是十年。

而她離開我七分鐘就夠了。

我在想，我忘記她又需要多久？

我靜靜地聽他說，聽一個不算熟悉的男人說他埋在心底的愛情故事。我知道，一個男人是不會輕易說這些的，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面對他認(rèn)為可以明白他、理解他的男人或女人。而這種人很少?；蛘呔椭挥形乙粋€。

冥冥中感覺我在走常的路，不歸路。

于是經(jīng)常和他往來，互訴各自的情感世界。我見到了那個女孩，剛剛六歲。在臨臨的六歲生日那天，我給她夾起一塊蛋糕，對她說：臨臨乖,叫阿姨。常伸出的筷子忽然停了下來，怔怔地看我，再看看歡快的臨臨，然后平靜地對我說：她不會說話，也聽不見你在說什么，生下來就是如此。

我愕然。

又一次想到“命運”與“捉弄”兩詞。

一起爬玉龍雪山，在路上，臨臨在我們前方像一頭可愛歡快的小鹿跑來跑去。我對常說：明天是我的生日，我有一個心愿。常說：你說。我盯著常說：我想做臨臨的媽媽。常驚訝地看我。我呵呵地笑了，向臨臨追去。我說：這與一個男人無關(guān)！

第二天清晨，天未亮，臨臨忽然跑來，猛烈地敲我的門。當(dāng)我起來，她拽著我就跑。我在去常家的路上看到了常躺在街的中央。臨臨咿咿呀呀地喊著什么，我卻一句也沒有聽懂。救護車開來了，醫(yī)生扒開常的眼看了看，告訴我，不行了，心肌梗死。

又是一個在我身邊的人如此輕易地離去，沒有留下一句話，沒有人知道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想些什么，想留下些什么。

生命不能承受如此之輕。

葬了常，領(lǐng)著臨臨給他磕頭。我對臨臨說，以前你有一個和你沒有血緣的父親，以后將有一個和你沒有血緣的媽媽，那就是我。臨臨冷冷地看我。我明白我是一個陌生的人。我不懂她的咿咿呀呀，我不能知道她幼小的心靈里有多少傷害。

就是在常的墳前，我接了三個電話。

第一個是梅如的。她告訴我，她找到了洛初，并以陌生的身份和他親密接觸。事業(yè)開始呈上升趨勢，她很相信自己的能力。

第二個是洛初的。他的聲音很憂郁，告訴我還是無法去喜歡別的女人。有點想我，并認(rèn)識了一個叫梅如的女富婆。最后對我說：芍藥，天使暫時離開，累了就回來。我很想你。

第三個我怎么也沒有想到是他的，他是十五，那個被我捅了一刀卻出乎意料沒有死的十五。他說，如果我死了，你早就入獄了。我有太多的債要還，怎么能死呢？

很好笑，我蹲下身子把臨臨摟在懷里，聽她的心跳。我說，臨臨你看見了嗎？有藍藍的天，白白的云，青青的草地，有花兒，遠處的小溪里有歡快的魚兒緩緩游啊游啊。還有，臨臨你看見了嗎？有百靈鳥清脆的鳴叫聲，有不知名的蟲兒在唧唧地叫。

夜幕降臨，我還是坐在常的墳前，不知該不該走，頭頂有流星迅速劃過。

我問臨臨，我們上哪兒？你想上哪兒？

臨臨沒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