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們決定慶祝一番,”哈羅威說話越來越快了,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拔覀冊诹灸咀饬艘粋€房間,是皇家飯店的一個大使套房。這種房間里的水池都是鍍金的,你知道吧?”
馬爾科姆點點頭。他竭力不讓自己分神,盡量專注地聽哈羅威說話,但他的注意力還是轉(zhuǎn)移到了近旁的另一張桌子上。這張桌邊坐著很多和橋本一樣的商人,看上去多少都有幾分醉意。
哈羅威還在不停地說話,他語調(diào)越來越高,口音似乎也越來越重了。“我的一個朋友告訴了我這里最好的一家服務(wù)公司,于是我給他們打了電話,訂了兩個妞兒。我的要求是,她們個子要高,身材要苗條,態(tài)度要友好,你知道我說的友好是指什么吧?”
馬爾科姆的注意力此時已經(jīng)轉(zhuǎn)移到了更遠(yuǎn)的地方。本來他打算把心思拉回到哈羅威這里的,不想房間遠(yuǎn)處一角的情景引起了他的注意。那里本來有一圈桌子,其中有一張被推了出來,差不多到了吧臺旁邊。有個男人獨自坐在這張桌子旁邊,手放在身前,手指不停撥弄著什么東西。他的臉形略圓,但透著滄桑,鼻子粗硬,下巴上覆蓋著稀疏暗淡的胡楂,體型健壯結(jié)實,雙肩結(jié)實有力。他帶著一副深色眼鏡,相對于他的臉形,眼鏡顯得大了一些。他上身穿的是一件花哨的夏威夷短袖襯衫,袖口有些磨損,顏色是大紅大黃的,顯得過分打眼和俗氣。馬爾科姆起先以為這個人前臂上的皮膚黑得不太自然,可仔細(xì)一瞧才發(fā)現(xiàn),他的手臂上其實刺滿了文身。
馬爾科姆不敢再看下去,趕緊把視線轉(zhuǎn)到別處。
哈羅威還在喋喋不休地說著,他的聲音和馬爾科姆耳中突然產(chǎn)生的鳴響疊加在一起,讓馬爾科姆覺得極其難受?!按蛲觌娫捄蟠蟾乓粋€小時,我們就聽到了敲門聲。我打開門,一對寶貝就站在門口,身材都很高很苗條,神情也確實很友好。其中一個可絕對稱得上是個小美人,嘴唇真是太漂亮了。不過,另一個有點超乎了我們的想像?!?/p>
馬爾科姆突然覺得自己的脖子升起一絲灼燒感。在他頭腦中,哈羅威和這間怪異的性場所里的其他人都縮小了,只有穿著花襯衫的男子變得巨大,占據(jù)了他的整個思緒。他倒不是因為在這種地方看到這樣的人感覺意外。馬爾科姆知道關(guān)于操縱歌舞伎町的黑幫的傳聞,也知道他們還操縱著日本其他很多地方。人們有時會在晚上很晚的時候看到他們,人們會小心翼翼地避免直視他們,甚至?xí)幌ё叩浇謱γ嫒ザ汩_他們??蓡栴}是,這個穿著花襯衫的男人不同于馬爾科姆以前沒仔細(xì)看清過臉的黑幫成員,馬爾科姆以前見過他。
“另一個女人倒確實也是修長纖細(xì),可她不是女人!”哈羅威不覺喊了出來,攤開的手掌隨即拍向桌面,驚得馬爾科姆急忙把注意力轉(zhuǎn)向面前這個英國佬?!八谷皇莻€易裝癖!媽的,那公司竟然給我們送來了一個漂亮的妓女和一個假女人。這事要是發(fā)生在倫敦或是美國的話,我們肯定會馬上把她們趕走,不過你猜我和布蘭登是怎么干的嗎?”
馬爾科姆搖了搖頭,哈羅威則詭異地笑了。
“我們猜硬幣決定誰和誰玩?!?/p>
哈羅威仰著頭,沖著天花板開始狂笑。橋本的表情則介乎于愉悅和困惑之間。馬爾科姆也跟著擠出一個微笑。不過他一點都不懷疑這個故事的真實性,也不懷疑哈羅威已經(jīng)很自豪地在交易廳里傳開了這個故事,而且可能都快傳到新加坡了。這事如果發(fā)生在紐約,肯定是一件讓人羞愧和絕對不想跟人提及的丑聞。但在這里,在一個男人會花錢來到模仿的地鐵車廂里猥褻假女中學(xué)生的地方,這卻成了一個可以引以為榮的故事。馬爾科姆一邊聽著哈羅威吹噓,一邊看著遠(yuǎn)處吧臺邊的那張桌子。而此時他竟然發(fā)現(xiàn),花襯衫也正盯著自己,手里依然還在把玩著什么東西。馬爾科姆幾乎能從他的太陽鏡里看到自己的影子,于是趕緊把目光移向別處。
哈羅威終于講完了故事。他一邊抹掉狂笑過后眼角的眼淚,一邊轉(zhuǎn)向馬爾科姆:“馬爾科姆,卡尼說你要給我看點什么?!?/p>
馬爾科姆點點頭。他只想趕緊把自己的差事辦好,然后離開這鬼地方。這差事是他和卡尼約定的一部分。一旦他完成任務(wù),他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就要來臨了。他把手伸進(jìn)口袋,掏出一張疊好的電腦打印紙,并且在橋本的注視下把它遞給了哈羅威。哈羅威把紙平攤在桌面上,紙被威士忌酒浸濕了,一行行的數(shù)字立刻變得黯淡了。但是哈羅威根本沒注意到這些,他只是皺著眉頭,全神貫注地在頭腦中進(jìn)行著運算。
“如果這些數(shù)字準(zhǔn)確的話——”
“它們確實是準(zhǔn)確的?!瘪R爾科姆插了句話。
“天啊!”哈羅威嘆道。
“是啊,天哪!”馬爾科姆應(yīng)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