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手放在庫克醫(yī)生的肩上,還沖我眨了眨眼。
布拉德利的樣子讓庫克醫(yī)生的北極之行看上去有如頗具風險的商業(yè)冒險。
庫克醫(yī)生經(jīng)歷風險,布拉德利期待收益。
這一點,他倒是和其他贊助人很相像。
可是,他身上的某種東西,他不停地鼓勵地看著我們的樣子,讓我有些不安。
“你們有可能辦到的。
誰知道呢?”布拉德利笑著說道,好像他剛剛買了彩票,來支持什么既有價值又有意思的事。
“他到北極的計劃是怎么做出的呢?沒有合適的裝備,也沒有船?!卑吞乩卮L問我,他說他沒能從庫克醫(yī)生那兒問出個所以來。
我告訴他,我也不知道庫克醫(yī)生打算怎么辦。
“可你的命也系在他身上啊。”巴特利特船長說道。
“我肯定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蔽艺f。
“沒人會從格陵蘭,會從離北極這么南邊的地方出發(fā)?!卑吞乩卮L說。
“船該把你們送到伊塔北邊幾百英里的地方再回來。庫克醫(yī)生得靠雪橇走過這多余的幾百英里。
而這樣沒意義,也做不到?!蔽覀兊幕貛づ袷欠裉磕?,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跟這些布拉德利號船員普遍認為的不同,我們的裝備并不差。
庫克醫(yī)生告訴了布拉德利北極往返途中需要的一切,他都給我們留下了。
一天,布拉德利和其他船員北上,準備到史密斯海灣繼續(xù)獵海象,庫克醫(yī)生、弗蘭克和我從船上卸下了一大堆的裝備和給養(yǎng),都是在格洛斯特時便秘密裝上船的。
其中有庫克醫(yī)生設(shè)計的幾架雪橇,幾支指南針,一支六分儀,一支溫度計,一支可以度量走過距離的計步器,一支記時計,一支風速計,還有一支可以度量氣壓與海拔的無液氣壓計。
我和庫克醫(yī)生與弗蘭克一道站在海灘上,看著那艘船,看它消失在視線中。
我曾多么想離開船長、布拉德利還有其他人。
可是,他們真走后,這地方卻看起來如此陌生。
沒有皮爾里,沒有他的帳篷矗立在山崖的一端,這樣的海灘看上去真陌生。
我從沒看到過伊塔的港口沒船停泊的樣子。
海邊甚至連愛斯基摩人的獨木舟都沒有。
每天結(jié)束的時候,他們會把船抬回山上。
有船停泊的港口才自然,沒船便預示著冬天快要來臨。
船只是剛剛開走,我卻有了被拋棄的感覺。
以前,隔在我和家之間的是時間和空間,現(xiàn)在,兩者之間沒有聯(lián)系了。
港口和小山還是上次我們來救助皮爾里時的樣子。
我們不在時,還是一般模樣,不該看上去陌生。
我覺得自己同它們一樣,固定了。
是種奇怪得讓人壓抑的感覺,特別是庫克醫(yī)生說“真正”的天氣已經(jīng)到來時。
我看看山上的愛斯基摩人和他們的帳篷,想確認一下。
他們可以證明,在北極圈過冬是能活下來的。
看似漫不經(jīng)心的愛斯基摩人也在準備,帶著幾分歡快地迎接另一個如常一樣能安然度過的冬天。
我卻并不放心。
我最害怕的是長夜。
愛斯基摩人在修整半地下的小房子,那至少有百年歷史。
我們得在類似紅石屋的房屋里過冬。
我們把它叫做盒子房。
我們用包裝給養(yǎng)的包裝箱做成墻,在屋里隔出13乘16英尺的空間。
我們把盒子蓋掛在屋頂,用草皮把東西隔開。
一根立在中間的柱子支撐屋頂,周圍做了張桌子。
我們花了8天蓋房子。
我們把給養(yǎng)放在一旁,上面蓋著布拉德利號上廢棄的風帆。
我們安裝了一只小爐子,得隨時照看,不然會熄滅。
庫克醫(yī)生說,如果一切順利,我們明年夏末便可返回布魯克林。
他說我們最多會用15個月時間。
他安慰我說,我們不會像皮爾里那樣毫無意義地在冰原上浪費時間。
我們只試一次,沒能到達北極點便回家。
等再次準備完畢,我們會再嘗試。
這樣的北方不可能讓身體復原。
盒子屋的第一個晚上,我睜著眼睛躺在睡袋里,想象著即將到來的幾個月。
小時候,只要能拿到的寫北極的書,我都看過,可都寫得平鋪直敘,少言寡語,仿佛如果生動地描述一下這兒的美麗或探險的艱辛,便會有違于探險家的行為規(guī)范。
我一點兒都不知道,對這樣一個突然轉(zhuǎn)向北極的計劃,成功的機會到底有多大。
對庫克醫(yī)生所說的“沒有預見到的有利條件”,我也僅有一點模糊的概念。
他告訴我,要是這些“條件”真存在,那真是我們走好運了。
他是這么告訴他妻子的,但其實并不是因為這些條件我們才呆在這兒。
聽到這個我很高興,因為我曾不住地想,只靠時運流轉(zhuǎn),便把一次捕獵變成前往北極的探險,這樣的結(jié)果可能只是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