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金屋藏嬌啊,你小子還玩得浪漫啊。”好不容易才按照牛板筋先前交代的地址,找到他和小翠的租房。
“屁話,什么嬌不嬌的,我兩個誰跟誰啊,說話還帶刺兒?”牛板筋在刨洋芋,挺勤快的,洋芋漿濺了一臉,像長了一臉的白麻子。
看見他那樣子,我想笑。他把我讓進了屋,在我背上狠狠來了一拳,為我剛才的用詞不妥。
這小子,平時在學校碗都不洗,這頓吃了用張面巾紙一擦,就又等著下頓了。
可是,在“家”里,倒當起家庭婦男了??磥恚倭业囊榜R也有溫順的時候。
屋里靠墻的一角,一個瘦瘦的女孩在切菜。她看起來年齡和我們差不多,顯得很文靜,臉上也沒有化妝,與我所想象的發(fā)廊女子的形象相去甚遠。
我快速地瞟了她一眼,趕快把視線轉(zhuǎn)移開了。
河陽鎮(zhèn)說大也不大,從街這頭走到那頭,最多半小時,但說小也不小,有五六萬常住人口。街道建設(shè)沒有統(tǒng)一的規(guī)劃,房子修得個亂七八糟,小街小巷橫七豎八,如果沒有摸熟,要想找個人確實要費一番工夫,我找了半個小時才走到這里。
上次找牛板筋談話后,他不同意我的看法,認為這樣做在一般人的眼里確實荒唐,并且不可理喻,但他認為自己有選擇生活的權(quán)利。
他說,別人不理解,沒有關(guān)系,只要自己是經(jīng)過認真考慮了的,就行了。
他還說,這個世界上吃飽了沒有事情做的人多著呢,要想堵住他們的嘴巴,你只能是自尋煩惱。
他對這件事不打算辯解。因為辯解也是徒勞,一個在校高中生與一個發(fā)廊里的洗頭妹兒戀愛并且合租,在人們的眼里,本身就是天方夜譚。
他請我這周星期天到他“家”去看看。他用了“家”這個概念,而他所謂的家,就是與小翠租住在這偏僻后街的一間上個世紀七十年代的瓦房。
因為這一帶現(xiàn)在劃為了開發(fā)區(qū)的范圍,所以他們租住的瓦房老板沒有拆,等著政府拿鈔票來買。老板自己在鬧市區(qū)建了一幢兩層樓,這間小屋就擱著了,平時一把鐵鎖掛在破舊的木門上。
一次這房子的老板到夜貓子發(fā)廊消費,小翠托他找房,要偏僻安靜的,價錢要便宜,房子破點沒有關(guān)系。老板就把自己的這間破瓦房介紹給了小翠,房租一年六百塊。
小翠和牛板筋在一個星期天來看過房子后,覺得挺滿意的。雖說房子破了點,但是僻靜,周圍住戶較少,避免了人多嘴雜,當即就租下來了。
隨后,他倆就抽時間把屋子打掃了一遍。由于好久沒有住人,屋子里結(jié)滿了蜘蛛網(wǎng),一股刺鼻的霉味。牛板筋這時表現(xiàn)得像個男子漢,挽起袖子,用掃帚把屋里的蜘蛛網(wǎng)和灰塵打掃了一遍。小翠端來水,把屋里的幾件老板沒有搬走的舊家具抹得干干凈凈,兩個又到街上去買了一些日常用品和炊事用具,就算安了一個家。
小翠還用一個廢棄的可樂瓶子裝了點泥,栽了一株野花。牛板筋又把自己在學校練書法的習作貼了一張在墻上。經(jīng)過一番收拾,這個破爛的小屋立刻煥發(fā)了生機。
牛板筋平時住在學校里,只有星期天才到這里來。小翠呢,因為發(fā)廊的生意好,所以平時住在店里,也只有星期天才到這里來。
每當?shù)搅诵瞧谔?,哪怕老板給再多的工錢,小翠都堅決拒絕留在發(fā)廊,她要在這個時間與牛板筋單獨相處。因為她年齡不大,人又長得水靈,看起來很清純,很受客人追捧,來了就點名讓她洗頭。老板怕失去這棵搖錢樹,也就由著她的性子。
到了星期天,牛板筋到街上買了菜,然后兩個人就閉門不出,享受獨處的時間。小翠幫牛板筋洗完衣服,就做飯。牛板筋呢,就先做作業(yè),做完作業(yè),就幫小翠摘菜,然后兩個人一起做飯。有時候屋子里還傳出兩人輕輕唱歌的聲音。
直到這時,我才明白了牛板筋之所以要這樣做的原因。但不能算完全明白,因為小翠的來歷我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