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漸見那尸體，暗自心驚，尋思天下間誰有這般能耐，竟能攜著數(shù)百斤的尸首，攀到如此高處。此時(shí)早有捕快上前相見，寒暄兩句，一名老捕快道：“今早天亮，喂馬的老軍出來鍘草，抬頭瞧見尸首，是以來報(bào)。可恨小人能耐低微，無法取下尸首。沈先生手下能人眾多，屢破奇案，必有法子取下尸首，捉拿兇手……”

談?wù)撻g，燕未歸與寧凝聯(lián)袂而來。沈舟虛便道：“凝兒，你放尸首下來；未歸接住尸首，別要摔壞了?！?/p>

寧凝一點(diǎn)頭，微闔雙目，向著那旗斗凝神片刻，驀地睜開，陸漸只瞧她雙眼玄光流轉(zhuǎn)，若有實(shí)質(zhì)，只瞧旗斗上火光一閃，尸首頸上繩索頃刻燒斷。要知道那些尸首拴成一串，一繩斷絕，三具尸首有如隕石，齊齊墜落。

燕未歸覷得真切，如風(fēng)掠上，雙足一頓，騰起三丈，左手接下一具尸首，左足凌空探出，勾住旗桿，疾如車輪般呼地一轉(zhuǎn)，右手又將第二具尸首抓住，此時(shí)第三具尸首才到他眼前，燕未歸手中兩具尸首左右一合，將之夾住，縱身落地，嚓的一聲，雙腳入地近尺。

陸漸瞧得心跳神馳，這三具尸首本有數(shù)百斤重，加上墜落之勢，何止千鈞，燕未歸不但一一抓住，更以無儔腳力，將千鈞墜力引入地下。換了他人，就算有能為接住尸首，落地之時(shí)，也勢必雙腿齊斷，腰身扭折了。

燕未歸放下尸首，躬身退到一邊，沈舟虛又道：“莫乙，你去瞧瞧，這三人如何死的？”莫乙上前翻看一遍，回道：“這三人外表無甚傷痕，但淚腺微腫?！秲?nèi)經(jīng)》有言：‘微大為心痹引背，善淚出’，足見這三人是心臟麻痹而死，但何以心臟麻痹，奴才卻瞧不出來。不過，這三人我都在官府文書上見過。”他指著一個(gè)五官俊秀、身著黃衫的年輕人道，“此人名叫竺森，綽號‘玉黃蜂’，乃是崆峒派棄徒，采花無數(shù)，在京城也犯下好幾件大案，刑部懸賞八千兩花銀捉拿?！庇种钢粋€(gè)黑臉猙獰、體格魁梧大漢道，“此人名叫路仲明，江西巨匪，嘯聚山林，無惡不作，曾有大員矢志拿他，卻被他率眾闖入官邸，滅了滿門，如今刑部懸賞一萬兩花銀捉拿?！?/p>

說到此處，那些老少捕快，均露驚色，莫乙語氣一頓，望著那具道士尸首，遲疑道：“至于這個(gè)道長，來歷卻有些不同。他本是當(dāng)朝國師陶仲文的大弟子，道號元元子，特奉皇上旨意，來江南物色秀女，送往京師，不想竟死在這里？”那些捕快聽了這話，無不面如土色。

沈舟虛移車上前，審視那具尸首，那些捕快忽地紛紛跪倒，磕頭叫道：“沈先生救命，沈先生救命……元元子道長是欽差，死了欽差，我等如何交代？”

沈舟虛望著尸首，沉吟半晌，搖頭道：“這些人外表均無傷損，乃是心臟麻痹而死，但如何麻痹，卻叫人想不明白；至于這旗桿，離地二十來丈，誰又有能耐將尸首送上去呢？故而只有兩種可能。”

眾捕快忙問道：“有哪兩種可能？”

沈舟虛嘆道：“殺人的要么是鬼怪，要么是神仙。元元子道長乃是國師高足，他家就是神仙，神仙又怎么會殺他呢？所以說，這三人多半是遇上鬼怪，嚇得心臟麻痹而死，然后又被那鬼怪送上旗桿高處。”

眾捕快初時(shí)聽得發(fā)愣，但聰明的轉(zhuǎn)念就明白過來，沈舟虛這話，正是教自己如何編造故事，敷衍朝廷。此事本就不可思議，若說是鬼怪作崇，那是再也恰當(dāng)不過了。一時(shí)間，眾人紛紛點(diǎn)頭稱是，均說是鬼怪殺人。

沈舟虛微微一笑，推車出了校場，寧凝忍不住道：“主人，真是鬼怪作崇么？”沈舟虛見她神色不安，不禁笑道：“傻丫頭，恁地膽??？我說鬼話騙那些蠢材，你也信了？”

“如此說沒有鬼怪了？”寧凝輕輕舒了一口氣，“那么這三個(gè)大惡人是誰殺的呢？”沈舟虛道：“自然是人殺的?！彼麚]了揮手，道：“未歸，你去城中的酒肆中瞧瞧，若有什么奇聞怪事，便來報(bào)我?！毖辔礆w答應(yīng)一聲，一溜煙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