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著撫過她的發(fā)辮：“那你說，是要命，還是要王位？”

她語塞。兩者之選，殘酷而必然。任何人都會選擇要命，卻又垂涎著王位，這才是百般爭端的起源。我拉起錦被，轉(zhuǎn)過身，將后背對她：“睡去吧，想的太早些，仔細聽著安寧宮的動靜，明日早些我們過去看望。還有那個隨我進宮的臂環(huán)也找出來，明日做了賀禮一起帶過去?！?/p>

靈犀答話，熄滅了榻前燈，起身退去。

我翻過身，盯著遠方的猶亮著的啟事燈，心思沉重，不知杜王后能否逃過此劫。不，她能逃過此劫。畢竟劉恒陪在外邊，或許也會有少許安慰。

安寧宮里寂靜非常，素衣宮娥在前引領(lǐng)，我與靈犀前行。

喬美人和段美人比我先到，看見我進殿，早早的站起。許是我的惡名在外，她倆分外恭敬。我淺笑，尋了左手坐下，執(zhí)事的宮娥立刻端來了茶盞。我搖搖手，輕聲問：“可好些了？”那宮娥噤口不語，垂首退出。

三人默默等著，各有各的心思。殿內(nèi)寂靜，只有旁邊的更漏做響。

稍后御醫(yī)魚貫而出，我起身上前，微微施禮，為首的張御醫(yī)是我病時常見的，我小聲問道：“王后娘娘可好些了？“

張御醫(yī)捋著胡子長嘆一聲：“盡人事關(guān)天命吧！”

我心一沉，“如此說來……”

他不答話，只是對我唱了聲諾，緩緩的退去。

不等我們幾人有所反應(yīng)，一行人遠遠的走來，前面的內(nèi)侍高聲喝喊眾人奉迎，原來是太后。

幾人忙整了衣裳，步出殿外，烏鬢低垂，連同侍女密密的跪了一地。

太后腳步并未停留，由宮娥攙扶，快步進入內(nèi)殿，我們則依舊跪在原處。

我直直的盯著面前的方磚，黑石縫對的整齊，看的久了有些晃眼，左邊的喬美人有些不滿，輕哼出聲，身邊的侍女拉了拉她的衣袖，她撇撇嘴，把頭壓得更低。

余光看見右側(cè)的段美人，她倒是安靜，只是鞠身向前，以頭叩地，一絲不動，看不見表情。

好久，好久不曾跪得這樣長的時間了。靈犀扶住我的胳膊，用眼神詢問我是否安好，我點點頭，笑了笑，接著躬身。

里面走出一名內(nèi)侍，尖銳地聲音有些刺耳：“太后傳見，眾人起身！”

我們徐徐站起，段氏跪的太久，未等直立，幾乎栽倒，眾人互相攙扶，歪斜著進入大殿。

太后上方端坐，我們又依次跪拜見禮，她轉(zhuǎn)著手中的佛珠，點點頭：“起吧，生受你們了，哀家想著王后的事，著急了些，忽略了你們，莫怪吧。”

此番話在于我們聽來極大的諷刺，三人只是微笑，卻不能答話。

“王后危急，你們倒也該幫些忙，有仙人說，抄些符咒，大難便可逢兇化吉，你們?nèi)羰堑瞄e就做些吧，就算不是為了王后，為自身積些福壽也是好事?！?/p>

又是一番真心點頭，又是一番誠意微笑。

“至于竇氏，你今天該向王后請安的，如今她病了，哀家就替她受你這個禮，你意下如何？”太后說的語氣輕松，我卻驟然緊張起來。

我忙站起：“回太后娘娘，王后娘娘統(tǒng)轄六宮，嬪妾昨日承寵，禮該有此一拜，只是機緣不巧，娘娘貴恙，有勞太后娘娘受嬪妾一禮，實在有些惶恐，嬪妾有禮了?！蔽译p膝下跪，一雙手背放于面前，身向前傾，實實的叩在地上，不敢起身。

又是許久，段美人喬美人，有所訝異，齊齊的看向太后。

太后閉目，口中默念著，佛珠緩慢轉(zhuǎn)動，似已將我忘掉。

我貼著冰涼的地面，雖是初夏，卻仍有寒意。頸項布滿汗水，額頭砥觸冰涼。

“抬頭吧。”上方的聲音傳來時，我有些恍惚，以為說的是起身吧，撤開雙手，扶裙準備起身。重重的一聲鼻哼，我立刻發(fā)覺不對，將裙擺掖在腿下，抬眸看著太后，等著訓誡。

“日后要為代王多繁衍子嗣，對待姐妹也要平和謙忍，你可知道？”太后睜開眼，看著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