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說到這里,馬車突然停止前行,我們倆身體隨慣性前撲,我勉強(qiáng)撐住再去拉她,來不及夠到她的衣袖,她已經(jīng)撲到車外,很是狼狽。
我大笑,笑聲未停卻聽見車外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竇姑娘,今晚就在這里休息,請您下車,末將已經(jīng)為您挑好了房間?!?/p>
我頓時斂住笑容,面無表情的將薄紗環(huán)于面前,起身走出車外。
銀甲銀盔,冰冷的刺目,劍眉下的眸子清朗如星,面容雖帶恭敬,骨子里卻暗帶戒備。
我明了他的想法,他是代國派來迎接護(hù)衛(wèi)的將軍,而我們是當(dāng)今太后的賞賜,自然是要防備的,畢竟太后心血來潮的賞賜有可能也是奪命計謀呢。
想到此處我冷冷一笑。
靈犀跳下馬車安置好踏凳,我緩步下車,經(jīng)過杜將軍身邊微微俯身:“杜將軍辛苦了?!?/p>
他目視前方,并無表情,點點頭再不說話,旋即通知后面的馬車休息。
靈犀撇撇嘴,不屑之情顯而易見,我笑笑擺了擺頭,拉著她的手走入客棧。
雖處郊外,客棧還算干凈,五個人各分了一間屋子,隨行的侍女忙碌著安頓,我們幾個只得先坐下來喝茶休息。
我一眼就看見了兩個眼睛哭腫了的夏雨嵐,青紗罩面愈發(fā)的顯得那雙淚眼楚楚動人。聽說她原來是太后身邊負(fù)責(zé)針線的宮女,本來沒資格充當(dāng)良家子,看來銀子的力量果然強(qiáng)大,可惜沒遂她心愿。
另外兩個是漢宮的宮人,喬秀晴,段明月。
“好歹我們也是送到代國的良家子,那個杜戰(zhàn)就把我們放到這里,又小又破怎么住人?”說罷還拿起帕子隔著薄紗掩了自己的口鼻。那是許金玉,父親是禮輔大夫,本來是憑著容貌準(zhǔn)備進(jìn)宮享福的,因為太后嚴(yán)厲狠辣,怕受折磨,她父親為她另尋了個好去處。
段明月低聲說:“姐姐少生些事吧,那個杜將軍是代國的鎮(zhèn)國將軍,此次能來已然給了我們姐妹天大的面子,荒郊野外的,有個住處不錯了,莫要再挑了?!?/p>
許金玉不以為然:“怕什么,將來如果我得寵了,他還得巴結(jié)我,什么鎮(zhèn)國將軍也得我讓他當(dāng)他才當(dāng)?shù)蒙稀?/p>
哼的一聲從她左邊傳出:“得寵,做夢吧,代王虛歲才十三,你大他五歲,他會寵幸你?仔細(xì)讓人笑掉大牙?!眴绦闱缫幌蜃熘笨诳欤嗽挭q如潑了一盆冷水給許金玉,氣得她呼呼直喘,年齡是她的心病,東行的五人中她年齡最長。
我旁觀幾個女人的斗嘴,不置可否,寵愛是她們最愛幻想得到的東西,卻是我最嗤之以鼻的。低頭輕輕摩擦茶杯邊緣,沒有言語。
夏雨嵐似乎還沒有脫離無法回家的傷心,依然在那低低抽泣,身體躬曲著一顫一顫,寬大的罩服顯得沉重?zé)o比。
我們五個是一樣的服飾,在未得到分封之前都是如此。
不消幾句兩個人就吵鬧起來,段明月從中拉架,因喬秀晴身量高挑拉的頗為費勁。
我不耐,起身上樓,在下面一片吵罵聲中消失。
吃過晚飯,各自回屋,靈犀已經(jīng)點燃了油燈,為了明早趕路,我倆決定和衣睡覺,她睡在對面的小床,很快就傳來鼾聲。
被子里有股干草的氣味,枕頭也有些汗臭,空氣悶熱難耐,我輾轉(zhuǎn)反側(cè),不能入眠,
我只是擔(dān)心……
她還好嗎?
臨被賜死前的一幕一幕就在眼前。
猩紅的血,白色的蓮,婆娑的淚眸。
輕嘆了一下,轉(zhuǎn)過身,看向暗夜中靈犀的方向,她是誰,是太后派來監(jiān)視我的嗎?我可以信賴她嗎,我不知,也無從知道。
那夜,我悠然轉(zhuǎn)醒,齊嬤嬤端坐我旁,手里拿著湯藥碗,一勺一勺的喂給我解藥。
“醒了?”太后遠(yuǎn)在榻上,聲音蕩在大殿上,空曠得駭人。
“回娘娘,醒了?!饼R嬤嬤放下藥碗,將我扶起,此時我突然明白過來,我沒死,有點難以接受,努力想?yún)s無法知道紕漏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