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拿羅帕輕拭她的額頭揩去汗水,徐徐笑道:“許是想多些珠寶賞賜,皇后不必在意?!?/p>
平時與嫣兒相處融洽,她常常喊我清漪姐姐,讓我喊她嫣兒,我不允,卻拗不過她的磨人,遂同意私下里叫,不得讓旁人聽見,這時候我叫她皇后,她眼睛暗了暗,知道又是我有所隱瞞,即便再問也不會跟她表露實情,索性也不追問,搶過帕子自己疊玩。
錦墨從外殿探頭,我瞟見問:“有事?做什么探頭探腦的樣子?”
她吐了吐舌尖,笑著說:“剛剛皇上身邊的福公公遣人來說,讓今天未央宮準(zhǔn)備迎駕呢,聽娘娘笑得開心沒敢進來?!?/p>
我笑:“那還不快準(zhǔn)備?對了,錦墨,你去挑些木芙蓉,我有用?!?/p>
“哦”應(yīng)答一聲,轉(zhuǎn)身就跑,我急忙趕上說:“小心,仔細跌了腿?!?/p>
她笑著卻沒有減慢速度,這丫頭真是急性子。
既然皇上要臨幸未央宮,自然要把嫣兒妝扮一番,殿內(nèi)的宮娥太監(jiān)們都忙碌起來,打掃庭院,擺飾內(nèi)殿,我則為嫣兒梳妝換裳。
一切準(zhǔn)備停當(dāng),在內(nèi)殿也熏上皇上駕臨時才用的龍涎香。
我扶嫣兒坐在榻上等待,又派了名小太監(jiān)去宮門口張望。
更漏仿佛滯住般,許久不見動靜。
捱到三更時分,皇上仍然沒來,想來是不會來了,嫣兒坐在榻上頭頻頻點下昏昏欲睡,我實在不忍,卸下她的釵環(huán),拉過被子讓她先行休息。
我走到院子里,囑咐了錦墨她們先去休息,留兩個上夜的太監(jiān)和宮女,我則坐在殿門口守夜。
遠處一勾明月躲在墨云后,如水的光隱隱的滲出,將未央宮的亭臺樓閣鋪上銀霧像月宮般清冷,或濃光或淡影,錯落有致,讓人忍不住躡手躡腳生怕擾了它的清靜,空氣中彌漫著幽寂的味道,暗自浮動著花香沁人。
突然一時興起將幼時學(xué)的翹袖折腰舞想起,此舞是當(dāng)年戚夫人所創(chuàng),舞姿優(yōu)美,甩袖和折腰都有相當(dāng)?shù)募记?,且花樣繁?fù),高祖甚愛,每有筵席必有此舞,宮廷內(nèi)外無不效仿。因家中有樂府的教習(xí)舞的好看,也調(diào)皮的學(xué)來,雖不精通,也可以依樣畫瓢。
低頭暗暗回憶,耳畔仿若敲罄鳴鼓,舒展袍袖,依著閃爍的片斷舞來,只是現(xiàn)在的我身著紅色肥大的罩服,頭梳雙鬢,一身宮娥妝扮實在沒有在家舞時穿戴的便易,此舞必然要配上白色紗衣寬袖,把腰束的細細,裊裊舞來,不盈一握,才能顯出翩然。
為了舞的高興,拔掉了釵環(huán),卸下發(fā)鬢。
徐徐西風(fēng)吹過,涼透指尖,散發(fā)隨之漾開,驚動了點點的螢火蟲隨我而轉(zhuǎn),殿周圍的瀟瀟梧桐快影閃過,我開心的笑著,享受著五年來從未有過的眩暈和快樂。
幾聲清脆的拍掌聲讓我驟然停止,衣裾仍隨風(fēng)翻轉(zhuǎn),散亂的發(fā)也翻飛,神情飄浮,目光散亂,許久才尋到聲音的來處。
皇上直直的走來,一臉驚喜,如同發(fā)現(xiàn)了天下難得的寶貝般。不知是否因為剛剛舞罷,我竟臉紅耳熱,那般的不自在,心狂跳的厲害,手指顫的不能自已。俯身下去請安,卻被他有力的雙手?jǐn)v起。
我仰望著他,他明月般的目光正隨我流轉(zhuǎn),心里有個聲音說,順了他,這樣就可以衣食無憂,還有想不到的繁華富貴。
咬了咬牙,我再次別過頭:“皇上,皇后娘娘已經(jīng)久等了,請您早些安歇吧。”
他低沉的笑聲從頭頂傳來,用修長的手指輕掐著我的下頜,緩緩抬起:“欲迎還拒是嗎?”
我方才紊亂的心神登時回來,怔怔的望著他。
原來他這樣看我。
“奴婢不知皇上的意思。”我低頭,更加卑微的說。
他也不追問,輕哼了一聲放下手,甩袖轉(zhuǎn)身進殿。我急忙召來上夜的宮女進殿服侍。
重新掌燈,服侍皇上洗漱??諘绲膬?nèi)殿稍顯忙碌。
“你留下?!弊寣m女換著寢衣的皇上頭也沒回的說。
我知道他說的是誰,雖然他背對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