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zhàn)斗依舊沉悶而血腥，他不知道這到底要持續(xù)多久。他每殺一個(gè)霍莫人，總會有另一個(gè)鉆出來，或者另兩個(gè)、另三個(gè)。當(dāng)城門就在眼前時(shí)，他竟然忘掉了他的目標(biāo)就是城門。透過層層擠壓，他瞥見咒文劍在閃爍，還有赤褐色發(fā)絲和暗淡的青綠之光。接著他被沖擠了回去，直到城門消失在視野里，更消失在意識中。

雨住了，但天空卻變得更加黑沉。卡塞克所能聽到的，只是他自己的喘息；所能看到的，也只是血液流淌與鐵器的上下翻舞。他的臂膀幾乎已經(jīng)無力再舉起，哪怕去多殺一個(gè)敵人。他的五十個(gè)同伴，現(xiàn)在僅剩下八個(gè)，站成一圈，里面有泰尼爾?？删奕藗儏s不愿善罷甘休，一波接一波地沖上來。

這時(shí)，一個(gè)聲音響起，猶如諸神齊鳴。一股新的浪潮從他身后席卷過來，成百的戰(zhàn)士從壕中蜂擁而出，形成一堵叫喊的人墻，碾向敵人。卡塞克第一次從死亡中抬起頭來，見證了奇跡。

要塞的巨大鐵門被鉸鏈吊起，扭曲得差不多無法辨認(rèn)，其下有燃燒的白色火光。

戰(zhàn)事從他們身邊掃過，就在卡塞克快要垮掉栽倒時(shí)，泰尼爾扶住了他。

“她做到了，”卡塞克道，“你的天降女巫做到了！”

“我說過她會的，”泰尼爾道，“我告訴過你?！?/p>

內(nèi)層給擊破時(shí)，卡塞克并不在現(xiàn)場。他的傷口崩開了，需要再次裹纏。但當(dāng)烏云散盡，垂死的太陽在地平線上吐出血色光芒時(shí)，泰尼爾來了。

“她希望你在那兒，”泰尼爾說，“這是你的榮幸。”

“我們大家的?！笨ㄈ思m正道。

緊跟著泰尼爾，踩過鮮血四濺的樓梯，他爬上巨大的中心塔。最后一步時(shí)，他憶起自己戴著鐐銬走向競技場的光景，那些鍍金的柵欄與怪異的雕像，在司皋斯羅羿的巫光中，曾經(jīng)是怎樣綺麗而可怖地閃爍著。

盡管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粉碎變黑，但仍然會帶來恐懼。是對主人的威嚇與那些會灼傷至靈魂的無形之鞭的恐懼，是自孩提時(shí)代便根深蒂固的恐懼。

如今它看起來像一個(gè)騙局，極像另一場精心策劃的游戲，像一種主人從奴隸們的痛苦與無助中獲取愉悅的方法。

但當(dāng)他們跨進(jìn)大廳，當(dāng)卡塞克看到吉尼婭.戴爾的長靴踩住了奴隸主的咽喉時(shí)，他心里明白他們贏了。

司皋斯羅羿主人仍然戴著面紗?？ㄈ藦膩頉]見過他的臉，現(xiàn)在也一樣。不過他聽到他的笑聲從女王的腳底傳出?？ㄈ丝赡苡朗蓝疾粫浤欠N笑聲，嘲弄虛偽而又幽幽滅滅。

但吉尼婭.戴爾的聲音壓過了他的笑。“我們已經(jīng)摧毀了你的壁壘，擊散了你的勢力和軍隊(duì)，你，現(xiàn)在就要死了，”她說，“如果這讓你發(fā)笑，你何不早些便笑？我們早就樂于殺死你了?！?/p>

他的笑聲戛然而止。他開口了，吐出的語句就像死人嘴上蠕行的蜘蛛一般，纖弱細(xì)微，卻又悚然致命。這聲音不知不覺地捕獲你，使你心首異位。

“我很開心，”他說，“因?yàn)槟銈冋J(rèn)為自己贏了些什么?？墒浅烁瘮≈?，你們什么都沒贏。你們妄用了圣墮的力量，愚蠢的孩子們?！?/p>

“你以為我們不懂圣墮？蠢人。我們有能力阻止腐敗的行進(jìn)。你們詛咒了你們自己。你們詛咒了你們的下一代。在最后的日子里，我們世界的終結(jié)，將比你們的干凈。你將對自己的所作所為一籌莫展。”

天降女王啐了他一口，說：“這是回敬你的詛咒?！?/p>

“不是我的詛咒，奴隸，”他說，“是你們自己的?！?/p>

“我們并非你的奴隸?！?/p>

“你們生來是奴，至死也是奴，只不過招了個(gè)新主子而已。你們的兒女將面對你們的所作所為，將會永生永世湮沒于此?！?/p>

在眨眼的瞬間，一道閃電凌厲而過，卡塞克看到了一個(gè)幻象。他看到綠 色森林腐爛枯萎，看到一輪毒陽沉入陰冷貧瘠之海。他在白骨遍地的城堡與都市上行走，腳底有細(xì)微的碎裂之感。然后他看到，天降女王吉尼婭.戴爾佇立于萬物之上，在笑，仿佛那給了她極大的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