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尼爾沉默了,再開口時已不似先前那樣嘲弄的口吻?!翱ㄈ?, 我認識你并不久,但我們在沉寂灘一起屠戮過霍莫巨人。我們殺了那么多,還用他們的尸體堆了一座橋。你和我,我們穿越蛇發(fā)女妖平原,在那里我們四分之一的戰(zhàn)友化作了塵土。我見過你戰(zhàn)斗,我知道你的激情,你騙不了我。你們的人被奴役得久些,是的沒錯,但所有的都一樣,奴隸就是奴隸!我們會贏的!卡塞克,你這個雙手染血的怪物!我們會贏!好了,喝掉這個,然后數(shù)數(shù)你的祈禱,這個可來之不易啊?!?/p>
他遞給卡塞克一個細頸瓶。里面盛著某種液體,嘗起來炙熱如火,卻可以減緩傷痛。
“謝了,”卡塞克咕咚吞了一口,接著遞還回去。他頓了頓,“對不起。這該死的等待讓人心煩。就像在開戰(zhàn)以前待的那個籠子里一樣?!?/p>
泰尼爾點點頭,自己痛飲了一大口,再塞好蓋兒。附近,有半手的芬多斯,發(fā)著高燒,在為著某些記憶或夢魘尖聲喊叫。
“我總在想,卻從沒問過,”泰尼爾沉思著,“為什么你們委瑞.克洛塔尼人叫我們天降人?”
卡塞克用手背擦掉眼角的雨水?!斑@可是個怪問題。是你們自己那樣叫的啊,難道不是?委瑞.吉尼婭,對吧?你們的女王,第一位在這片土地上出生的你們的先祖,難道她不叫吉尼婭,也就是‘天降’?”
泰尼爾眨了眨眼,然后仰頭大笑起來。
“有什么可笑的?”
泰尼爾搖頭道:“我明白了。在你們的語言里聽起來就是那樣的。但真的—”他住了口,因為人群中傳出一陣騷亂,大片驚恐的哭叫聲從前線蔓延過來。
卡塞克用手支撐著起身,發(fā)現(xiàn)土壤溫潤異常。一股黏稠而略帶甜香的液體流入戰(zhàn)壕,足足有兩指深。
“諸神啊!”泰尼爾詛咒道。
那是鮮血,是一條血河。
隨著一聲痛楚而模糊的喊叫,卡塞克站了起來。
“夠了,夠了!”
他手腳并用,朝壕外爬去。
“站住,我的戰(zhàn)士。”一個聲音命令道。
是女人的聲音,但卻如同主人的幽靈長鞭一樣,自然地阻止了他。
他回頭,而后,見到了她。
她身穿黑色鎧衣,一張臉白如凝脂,赤褐色長發(fā)垂瀉而下,雖浸濕了討厭的雨水,卻依然美麗脫俗。她的雙眸爍耀生輝,猶如穿透黑云之心的閃電。
她的護擁衛(wèi)士們站在她身后,同樣鎧甲齊身,咒文劍業(yè)已出鞘,泛著青銅的灼熱光芒。他們佇立著,高大而無畏,狀若天神。
“偉大的女王!”卡塞克顯得有些口吃。
“你準備好了嗎,戰(zhàn)士?”她問。
“是的,陛下。以塔倫諾神的名義起誓!”
“招五十人來,緊隨我后。”
前方的戰(zhàn)壕里塞滿了碎肉,那里幾乎無法辨出人形。他盡量無視腳底的懾人場面,那無論如何不同于普通泥土。但他卻無法逃避那些暴露的腸子與鮮血淋漓的臟器所散發(fā)的惡臭。是什么東西殺了他們?惡靈?抑或咒語?他并不在乎。他們已經(jīng)消失,但他卻以雙子與金牛的名義奔赴戰(zhàn)場。
他們在有卡塞爾半身高的戰(zhàn)壕最前端停住了腳步。他能看到前方城堡的黑色墻垣森然聳立。還有那個城堡腳底的窟窿—為了得到它,他們花去近一個月的時間,犧牲了兩千甚至更多的生命。
“現(xiàn)在只需要輕巧地躍幾步,就能到達那堅不可摧的墻垣和牢不可破的城門了,”泰尼爾說,“勝利已經(jīng)在望!”
“誰還是懷疑論者?這就是取得榮譽的機會,立穩(wěn)雙足,戰(zhàn)斗至死!”卡塞克說,“我要的就是這個。”
“呵,”泰尼爾說,“我,不但要榮譽加身,還要在一切搞妥之后好好喝上一杯?!彼斐鍪?,“握住它,卡塞克。讓我們約定—在一切結(jié)束之后我們要一起去喝酒。一面俯瞰你曾經(jīng)搏斗過的競技場,一面數(shù)數(shù)看誰的獎賞更多。不用說肯定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