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謙番外】

平羅，府衙。

宋知海匆匆行來，低聲道：“相爺，馬大人領(lǐng)著太子進(jìn)來了?！?/p>

話音剛落，門廳處一個高大男子銳目掃來：“你是洛謙？”

“正是洛某?！?/p>

他目光肆虐，似沙漠里的野狼，泛出瑩瑩綠光。

“聽聞你們中原人慎重禮儀，本太子親臨，你為何不起身接駕？”

我不禁揚起唇角，拉出一絲笑容。

或許他人看來，拓跋陽是霸悍氣傲，向他折腰是理應(yīng)之事。不過，這般蠻橫，到底是顯出了他的氣弱。野狼喜聳肩弓腰，利爪刨地，以此威懾敵人，不過當(dāng)遇上懶洋洋的獅子，狼終究是狼，依舊是夾著尾巴離去。

飲了一口茶，唇角潤澤后才斜眼瞥著拓跋陽，清聲道：“太子學(xué)而不精，怕是遺笑人前了，宋太守你說是嗎？”

宋知海不知如何回答，只得低下頭，冷汗涔涔。

拓跋陽臉色青白：“誑語！”

我放下白瓷茶碗，正視拓跋陽，朗聲道：“你我分侍二君，我西華之臣又何需向你拓跋太子屈膝？”末了又添上一句：“更何況是一個沒有前途的太子？”

他怒氣盛凌，臉皮青筋暴起。但過了一會兒，便陰下臉，冷道：“怎說？”

不至于太差，拓跋陽有點兒能耐，壓住怒火而敢于下問。

我淡道：“你沒看清太子之位，不是沒有前途么？但凡認(rèn)為太子乃一個之下萬人之上而飛揚跋扈的都是蠢材，遲早要丟了腦袋！”

“不示威如何服人心？”他問得懇切。

我嘆道：“一味逞強，是很容易結(jié)仇的！”

“天下間最難做莫過于太子，如果表現(xiàn)太弱，不免讓眾臣詬病無能，如果朝政之事太搶眼，不免遭受皇上猜疑。這太子是否有一日等不及，直接逼宮呢？”

淡轉(zhuǎn)眼眸，掃了一眼沉思中的拓跋陽，輕喟：“到底是左右難做……”

他作揖。箭袖長靴，英武非凡?！罢埪逑嘀更c一二?！?/p>

“你心中早有計劃，何需再問我呢？”

“不知這樣做是否正確？”

“嗯。”我點頭，起身：“太子既已到此，對錯都不重要了，只有事成才是立足拓跋的砝碼！”

領(lǐng)到到了府衙庫房，命宋知海打開了銀箱。

十萬兩白銀光芒亮目。

一路十萬兩讓皇甫朔截取，另一路十萬兩重俊一月前運到平羅。

拓跋陽瞧了一眼：“洛相，這里怕只有十萬兩吧？”

伸手掀開角落里的厚布，黃金閃閃。這是剛從破弩堡運來的黃金，整整十萬兩。“太子，可以點清后再談?！?/p>

他罷手：“不必了，今夜我會派人來取。一個月后，拓跋鐵騎自會揮軍南下，佯攻邊塞?！?/p>

“太子錯了。”我亦罷手：“是先請?zhí)狱c清十萬兩，而另外的十萬兩是事成之后在奉給太子?！?/p>

“能看不能拿，不過黃金存在洛相手中，本王也是放心的?！彼室恍?，冰藍(lán)色的眼珠褶褶光芒，自傲無比。

“久聞西華最難打交道的便是洛相，此話果然不假?！蓖匕详柌匠鰩旆?，揮手招隨從囑咐幾聲，轉(zhuǎn)過頭笑道：“這事談得爽快，今夜本王宴請洛相，以表情誼。”

“好。”我頷首。與一個陌生人合作，多接觸總是能有所收獲的。

剛進(jìn)怡心閣，便有秀麗女子迎上拓跋陽，低聲笑語幾句。

“洛相請進(jìn)，今晚寶玉姑娘作陪?！蓖匕详栃φf。

雅間裝飾不錯，我隨意坐下，等著聽曲。傳言，怡心閣的頭牌寶玉歌聲如天籟。

“烽煙起，亂世臨，負(fù)手仰天笑！誰的江山？馬蹄聲狂亂，寒徹疆場無人歸。帝王事，千秋業(yè)，只當(dāng)浮云看生死，錦繡河山一局棋！”

鏗鏘有力，竟不似女子胸懷。

拓跋陽忽地欺身到了竹簾外：“敢問柳四小姐一句，這到底是誰的江山？”

兵刃相交，只是一瞬間的事?？晒ハ蛲匕详柕纳碛皡s很熟悉，是不離她左右的流蘇。

猛然一怔，不由得站起來，在人群里上前幾步。

竹簾緩緩卷起，瑩然如玉，芙蓉含笑，果然是她。

原來這些時日她成了艷名遠(yuǎn)播的寶玉姑娘！

是否她曾為搏他人一笑而翩翩起舞，為他人一擲千金而宛轉(zhuǎn)歌喉……

“可誰是皇上呢？洛相你說呢?！蓖匕详栠瓦投鴨?。

斂住分散的心神，我如往常，微微一笑道：“能坐在龍椅之上的便是皇上，柳四小姐你說呢？”

她呆呆的，只是木訥地盯著我。柳眉輕顰，墨瞳黯然，只像是做錯事的孩子，討要寬慰笑容。

于之她，于之我，棋局都已混亂。

我輕輕地握住她的手，并肩對拓跋陽笑道：“太子，洛某為你介紹，此乃拙荊?！?/p>

她一笑傾城。

此后，拓跋陽諸般表情變化。

侍婢們端上茶水，我一聞，淡淡醉香。茶水里下了百日醉。回首望向她，她竟喝下。輕抿茶水，叩指一笑。不論是拓跋陽下的迷藥，還是她下的百日醉，這碗茶便陪她一同喝了。

似乎，也該見一見拓跋的右賢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