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真不知道買主?還是不敢說出呢?”洛謙挑眉反問。
我神色如常,懶懶笑道:“扶柳卑微,犯忌諱的事不敢出口?!?/p>
洛謙嘴角逸出一絲嘲諷:“他可以雇殺手行兇,我們就不能說說他的名字?”
“何必逞口舌之快,丟了性命?”我淡然道。
“將帥世家上官一族也會怕?”洛謙笑得有些狂魅。
我不由地輕皺眉心:“上官家若是懂得害怕,我就不會站在這里了?!?/p>
“事情還遠沒有結(jié)束,你我都不能抽身,所以……”洛謙忽地幽嘆:“準備一下,明早離京?!?/p>
他轉(zhuǎn)身離去。
“她怎么辦?”我有些慌了,其實,跟著洛謙來到竹林就是想問霜鈴的事?!拔覀兗磳㈦x開長安,也不用囚著她吧?”
洛謙定了腳步,沒有回頭,淡道:“一個可以牽制主帥的士卒我會好好安排的,不用擔心她的安危?!?/p>
翩然白影遠去,我一人留在竹林里,盯著涂有落紅梅的鋼針,怔然長久。
晚上,我將賣身契遞與碧衫。碧衫自是哭著不依,說是要陪我去平羅。我輕抹去碧衫的眼淚,嘆道:“碧衫,最愛你的父母兄弟,他們都在長安。父母在,不遠行,你若是真的為我好,就趕快找一個好人家嫁了,免得一天到晚黏著我,害得我為你操心?!?/p>
碧衫眼角尚掛著淚珠,嗔道:“小姐,又胡說了。”
我笑起,從袖中拿出一封信道:“日后若遇到困難,就拿著信去找西泠柳莊在長安的當家,他們會幫你的。”
碧衫不免又一番落淚。
天朔八年,十月二十,長安,風大起,殘葉浮空。
兩輛青帷小車停在相府門口。車粗簡,馬卻是極是神駿,黑鬃烏蹄,膘肥體壯。幾個零散下人正在搬運行李,陳舊的棕木箱子在灰蒙蒙的天地中緩慢移動著,更添蕭殺。
我站在府口的漢玉高階上,倚著冰冷威武石獅,斜眼俯覽著這一切。
一抹蒼白笑意漫上我的臉,昔日全傾朝野的丞相離京,全長安竟無一人相送,人間冷暖官場炎涼怕就是如此了。
洛謙倒是清爽,脫下繁復(fù)官袍,換上一身簡逸白衫,反更顯風流。
人極少,很快便啟程了。
兩輛車,洛謙與洛文,我與流蘇,各占了一輛。每輛車配上兩名車把式。一行八人就在冷淡中駛出了崇武門,遠離長安。
迢迢西行,卻也安靜,各地方官員好像通氣一般都不識得前任丞相,月余之久,竟無一人前來拜訪。
進入西北,城鎮(zhèn)漸少,處處荒涼。
一日正午,我們在官道旁的一家小茶館打尖??赡苁堑郎峡腿松伲晷《苁菬o聊地趴在柜臺,數(shù)著小碟中的花生米。洛文上前詢問道:“小二哥,打聽件事,從這里到關(guān)山城還需要多少時辰?”
店小二麻利地倒起茶水來:“依客官的腳程,估計最快也要第二天清早才能到關(guān)山城。”
洛文掏出一些碎銀,塞到店小二手中:“可有什么近路嗎?最好今晚就能抵達,我家夫人熬不得夜?!?/p>
店小二樂呵呵地將銀子揣入懷里,伸手指著前方岔道:“倒是有一條小路,從岔口向右拐,可以在半夜趕到關(guān)山城。只是最近這路上不安寧,有個山大王攔路搶劫,還殺了好幾個人呢!我勸客官們一句,還是走官道安全些?!?/p>
“不對。”洛謙瞇眼眺望西北,沉聲打斷店小二:“今晚官道可要比小路兇險千萬倍?!?/p>
店小二忙搖頭:“客官,你聽錯了,是小路上出了強盜?!?/p>
洛謙從容淡笑,扔出一錠銀子:“你又錯了,強盜只劫錢財從不殺人,所以并不可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