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驚怔，斷續(xù)的碎片，竟被他連起，猜透。

“無雙公子，絕世無雙，一絕奇門遁甲之術(shù)，二絕棋秤天下，當(dāng)年一招龍?zhí)?，不知勝了多少宇?nèi)高手。不想今日還可有幸親見這絕世高招。”不知何時洛謙已擺好棋局，一具很舊的桐木棋盤，兩個枯藤編織的棋盒，無數(shù)顆竹質(zhì)棋子，翠綠，麻黃，裝滿了藤盒。

這又是他先前準(zhǔn)備好的嗎？我笑了，道：“扶柳只跟了先生兩年，未曾習(xí)過圍棋?！蓖Ａ艘幌?，又道：“八年前，泓先生就云游四方了，至今沒有消息?！?/p>

洛謙手一松，棋子從他手縫中滑落，灑了半角棋盤，顯然他是失望的。不過很快，他又笑起：“那我教你吧?！?/p>

圍棋主要在于計算，這個尚好，從小我數(shù)學(xué)不錯。況且落子布局常有兵法融合其中，而且洛謙又講得極為通俗易懂，是故，半日下來，我也能下得似模像樣了。

凝望棋局，我輕擰眉頭，雖然洛謙已故意讓了我好幾手，但畢竟初學(xué)，下至中盤，已無處落子，粗略計算一番，相差十目多，無法再扭轉(zhuǎn)乾坤，正要舉手投子認輸。這時洛文卻走了進來，彎腰稟道：“相爺，工部劉侍郎求見?！?/p>

洛謙揮手淡笑：“帶他進來吧?！甭逦谋阃肆讼氯?。

我亦起身，投子，笑道：“這盤棋扶柳認輸了，待我回去好生想一想，下次定能贏過洛大人?！本従徸呦蜷T口。

“扶柳。”聽見洛謙第一次叫我的名字，腔調(diào)悠揚，仿佛帶著江南水霧，迷離了人心。

我停在了門檻前，回首，只露半面臉。

“柳葉彎眉，不必再畫?！甭逯t笑得溫和，不似哥的笑容，夏陽般幟熱，明朗，黃金梧桐葉樣的燦耀奪目，恰如半升的朝陽，清柔，讓溫暖在空氣中慢慢蕩漾開來。

我嫣然巧笑；“我知道的?！?/p>

我當(dāng)然知道不必妝粉掃眉，也自能動人心魄。

只是，何時我才能問上一句，畫眉深淺入時無？

天朔八年，九月十八，清晨，薄霧。

剛讓碧衫收拾好發(fā)髻，洛文就端著一碗湯面進來。他微微躬身，放下碗碟，退了四五步，才垂手而立。

這滾燙的湯面顯然是剛做好的，騰騰升起的熱氣，像是窗外的晨霧，朦朧看不清，但卻是溫暖的。

我笑問：“今早文總管怎么親自送來？”

洛文略有訝意，抬頭看我，回道：“今早相爺離府，特意囑咐，夫人生辰，理應(yīng)慶祝，先備壽面，待下朝后，再陪夫人。”

“哦，我倒忘了。”我臉有憾色，“卻不想丞相竟記得?！?/p>

“小人記得，定媒妁之日，互留生辰八字，相爺當(dāng)時說，喜事巧合，拜堂恰一月，就是夫人生辰?！蔽仪浦矍暗亩貙崫h子，這就是相府總管，總能將主子的事圓得滴水不漏。

“小人請示夫人要哪家戲班唱壽？前段日子，京城的玉梨班進宮為皇后唱了一出，很是不錯?！?/p>

“不用麻煩文總管了，我喜清靜，鑼鼓喧天倒鬧得心慌。”我笑著回絕道。

洛文似乎不解，欲言又止，終還是安靜地退了下去。

我用筷子挑起一根壽面，長長不斷，瞇起眼笑道：“聽說這壽面要一口氣吃完，方能長命百歲，倘若不小心弄斷了，人便會遇上不吉利的事。流蘇，你信嗎？”

這個月，流蘇似乎一直藏著心事，亦愈發(fā)地沉默了，常常一連幾天不吭聲，只用點頭或搖頭來打發(fā)前來詢問的人們。

“信則靈，不信則不靈。”總算是聽到了流蘇的聲音。

“是嗎？”我抬頭盯著流蘇，筷子一滑，面條竟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