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仲夏,荷花別樣紅。
長安,匯通錢莊,一通忙亂。
掌柜的拿著一張銀票走進書房,汗水已從他的額頭淌到瘦尖的下巴上。他分外緊張地問道:“三小姐,這是金陵匯通錢莊開的一千兩銀票,一名年輕人剛拿來兌換銀子。我掂量著這事重要,就讓他先在外面侯著,給他兌嗎?”
一陣疾風吹開書房的窗,咯吱咯吱地響,我瞥了一眼庭院里枝葉翻卷的芭蕉,淡道:“當然要兌!”
掌柜的用衣袖擦拭汗水,急道:“表小姐,兌不得了,這幾日已連續(xù)兌了不少大額銀票,怕是幕后有鬼?!?/p>
我合上窗,輕笑道:“打開門當然要做生意,倘若錢莊不能兌銀子,那還叫錢莊嗎?”
“可我們……沒多少銀子了……”掌柜的支吾道。
突得霜鈴打斷掌柜的言語,堅定道:“立即去兌,無論如何不能失了信用?!?/p>
八月初秋,荷花始調(diào)。
書房外的秋蟬叫個不停,似乎是要耗盡最后的生命。霜鈴將棋盤上的卒子拱上前,離楚河只差一步了。我揉揉額角,道:“你怎么還藏了這一手?”
正麻煩該如何行下一步棋時,掌柜神色緊張地跑進書房,稟報道:“三小姐,長安豐源錢莊商少爺求見?!?/p>
“不見?!彼徱坏烧乒竦模詭з€氣地道:“害得我這般狼狽。”
掌柜冷汗迭出,卻不敢去回絕訪客。
“敢來便是客,還是要見見的?!蔽逸p輕頷首,望向霜鈴。
這時,一向冷靜的霜鈴,輕跺著腳問我:“扶柳,到底還剩下多少銀子?”
我翻開書桌上的帳薄,手指尾數(shù),道:“不多,還有一萬兩,可如果將長安伊水坊和悅來樓的銀子全部提過來,能湊足二萬兩,尚可支撐十日?!?/p>
霜鈴秀眉緊鎖。
“請商少爺進來吧,再上一壺好茶?!蔽抑ё哒乒竦模饺霑績?nèi)的繡花屏風后,一直以來我做的只是幕后老板。
片刻之后。
“久聞柳三小姐商界英名,柳小姐在長安開店已有半年之久,商某此時才來拜訪,未盡地主之宜,實屬不敬,還望柳小姐莫怪。”一個精明商人的開場白,一番話說得面面俱到,滴水不漏。
我透過屏風縫隙,開始打量起這位北方商界的傳奇人物,商少維,他站在那里優(yōu)雅而斯文地笑著,眼極亮,閃有褶褶光芒。
“小女子哪敢怪罪于長安第一錢主商少爺,商少爺能在百忙之中,抽空到寒舍親臨拜訪,實在是霜鈴的榮幸?!彼徴跉忸^上,句句諷刺。
那商少維倒也不在意,仍舊優(yōu)雅地啜著茶:“不瞞柳小姐,商某此次前來的目的,正是要和柳小姐談生意的?!?/p>
霜鈴機關(guān)炮似的快道:“有什么好談的?你商大少爺特意從江南收集匯通錢莊的銀票,現(xiàn)在來擠兌我家錢莊,不就是想讓我關(guān)門大吉?!?/p>
“非也,非也!”商少維擺手,悠悠道:“柳三小姐真是誤會在下了,其實商某只是想將豐源錢莊與匯通錢莊合并為一家錢莊,這樣資金雄厚,方能干得大事……”
霜鈴立刻打斷他的話語,道:“本小姐不愿在你手下干活!”
商少維聞得此言,眉峰一挑,慢條斯理道:“哦,難道柳三小姐還有其他選擇嗎?據(jù)我所知,半年前柳三小姐攜數(shù)十萬白銀北上長安,開設(shè)匯通錢莊,轟動一時??扇缃窈孟褓F錢莊最多只能湊得二萬白銀,而從江南急調(diào)的白銀卻因遭遇水災,至少還有一個月,方能運抵長安。敢問柳三小姐要如何度過這一個月呢?”
霜鈴俏臉發(fā)白,頓時拍案而起:“本小姐多的就是銀子,你有多少銀票盡管拿來兌,我奉陪到底,慢走不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