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無奈地搖頭,笑道:“丫頭大了,說話變得如此刁鉆?!?/p>
“哥竟然還執(zhí)意不肯添筆,那我自己來。”說著我從哥手中奪走毛筆。毫不猶豫,我已在畫中左上角下筆。
“扶柳,不可隨意……”哥的話猶在口中,我已寫完,順勢將毛筆遞與哥。
“竹林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丫頭片子,什么時候?qū)W會作詩了?”哥皺眉,拿筆桿敲我額頭,“亂寫些什么,哪里來的桃花?”
“沒有桃花再添幾筆就是了?!?/p>
“弄得畫局亂七八糟的,”哥無奈嘆息著,又敲到我額頭,“下次給你單獨畫一幅好了,免得在攪我的畫?!?/p>
千古名句哪里配不上你的畫了?捂著額頭,我還是開心地笑了:“哥,一諾千金,打勾。”當我與哥的小指勾在一起的時候,我又看到了那個陽光般燦爛的笑容。
自從在竹林哥開懷大笑后,我就很少再見到哥展顏開笑了。到這年深秋,哥就幾乎沒再笑過,因為娘病了。其實,至我五六歲后,娘的身子就一直不好,時常心痛。每年冬天,她就要害上一次風寒,每次都要躺在床上養(yǎng)病月余,才有好轉(zhuǎn)。
可今年剛立秋,娘就倒下了,一病不起,病得很急,很猛。到如今已瘦得形銷骨立,如紙般單薄。
至仲秋梧桐金葉片片下落時,舅舅柳義柏已請遍天下名醫(yī)。可每位名醫(yī)從娘房間出來時都是直搖頭,深鎖眉頭,思索許久才能開出藥方,還囑咐只是養(yǎng)身藥方。
在眾多名醫(yī)束手無策后,我也曾問過雨蕉,讓她趁娘熟睡的時候,偷偷為娘檢查。那時,雨蕉剛踏出房門,我就立刻抓住她的手,跑到假山后,焦急問道:“到底怎么樣?”雨蕉抿唇,頓了頓方道:“扶柳,姑媽本就有慢性心臟病,加上每年大病一場,元氣大傷,如今已是病入膏肓,無可救藥了……”
見雨蕉語氣有所遲疑,我打斷雨蕉,神色堅定:“雨蕉,你該明白,我并非只是個十歲小女孩,你說清楚點,我可以接受的,現(xiàn)在我要知道真相,不要像山莊里其他人一樣以為我小,就瞞著我。”
雨蕉略低頭,附耳輕聲道:“扶柳,這樣說吧,姑母的心臟病不是主要原因,也不是那些名醫(yī)所謂的胃、肝、膽等多種疾病混雜而成的,我剛才仔細檢查發(fā)現(xiàn),在姑母的腹部有一塊硬腫,加之從脈象上看,我推測是惡性腫瘤,而且已是晚期,或許就只能支撐一個月了。扶柳,你明白嗎?”
我如遭雷劈,只能喃喃自語:“我明白的,我明白的。晚期惡性腫瘤就是癌癥,就算我們大膽開刀切除腫瘤也無濟于事,癌細胞已經(jīng)擴散到全身,即使千年之后的醫(yī)學水平也是無藥可救。”
從我知曉病情后,就向泓先生告了假,每天在秋水居陪著娘。轉(zhuǎn)眼就到臘月初八,大清早我端著藥走進臥房,卻見娘已起身,躺著靠在床頭。我微笑著:“娘,今日好精神。我特意煮了臘八粥,趕快趁熱喝了吧?!?/p>
經(jīng)過這些天精細調(diào)養(yǎng),娘果然有些氣色,雙頰略有血色,竟不似生病之人,娘柔聲道:“扶柳,你披頭散發(fā)的,怎么也不打理,把木梳拿到娘這來,娘為你梳個漂亮的發(fā)髻?!?/p>
“外面天氣很冷,正飄著小雪,女兒這樣披著發(fā),倒還比較暖和。”我依言坐到了娘的床沿。娘輕柔地為我掬起長發(fā),嘆道:“扶柳出嫁那天,娘也不知道能不能為你盤發(fā)?”
我立即打斷娘的話:“當然能啊,娘會為扶柳盤最漂亮的發(fā),讓扶柳成為天下最幸福的新娘子,娘,你一定要答應扶柳,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