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望著他特殊的琥珀色眼眸,微笑道:“泓先生,只要你愿意教給扶柳,扶柳定不負所望?!?/p>
他忽地一笑:“好大的口氣,看來我想保留一二,也不可能了。”
我亦一笑:“先生在上,請受扶柳一拜?!表槃菥鸵虬荨?/p>
泓先生右手突然翻轉(zhuǎn),快如閃電,托住我下沉的手,面容嚴肅道:“我只不過教你幾年雜學(xué),怕是沒有資格成為師傅,這樣的拜師大禮也就免了罷。”而后又微笑道:“丫頭,跟我進來吧?!?/p>
泓先生起身牽著我走向竹林深處,炙熱的陽光透過層層竹葉,班駁地照在潮濕的泥土上,明明暗暗花人眼。其實,泓先生并不十分俊朗,臉色過于蒼白,琥珀色的眼眸里總是流露出無限的落寞,但他氣度極佳,周身彌漫著一身貴氣,自骨子里散發(fā)而來。
穿梭于翠色竹林,忽左忽右,無論怎樣變換步伐,總覺得眼前障礙重重。
這時,泓先生回首一笑,握緊我的手,帶我沿東南方疾行十步,而后急停,繞一棵翠竹半圈,又快退五丈,再轉(zhuǎn)身,突然之間眼前豁然開朗,我們已在一間院落之前。院落白墻灰瓦,小巧別致,江南水鄉(xiāng)氣韻盡現(xiàn)。院門上方書寫“一品竹”三字,字體俊逸瀟灑,宛如蛟龍。
我神情沮喪道:“泓先生,變化太多,扶柳無法記住這樣復(fù)雜的步法,只隱約看見似乎有很多根白木棍。”泓先生眸光一閃:“將來我會詳細授你此竹林陣法,在這段時期,你若要到一品竹,可按我在竹林中安插的標記而行。標記就是這些白木棍,如竹根處安插有白木棍就是要改變方向,一根代表向左邁七步,兩根則是向后退五步,三根代表往右跨九步,四根木棍就是向前進三步。依此法方可進入這里,否則將進退不得?!?/p>
之后,我開始跟著泓先生學(xué)習(xí)周易,而流蘇則是與哥一起習(xí)武。幸而,我數(shù)理知識極為扎實,不出半年,我已經(jīng)能同哥哥們一同研習(xí)竹林陣法了。
此竹林由碧波翠竹種植而成,這翠竹乃是竹中極品,色澤碧翠如玉,光亮若湖水波濤粼粼。碧波翠竹雖好,但嬌貴異常,種養(yǎng)極難,需上等清水澆灌,及合適的潮氣溫度,故西華境內(nèi)少有碧波翠竹林。而我們所習(xí)的竹林陣法就是根據(jù)碧波翠竹命名,喚作碧竹陣,是由八卦陣演化而成,變幻莫測。
最初我只是為多見幾次那燦爛笑容,才要求跟泓先生學(xué)習(xí)。日子相處久了方發(fā)現(xiàn),泓先生學(xué)識淵博,天文地理五一不精,我時常與他談天說地,大為暢快,偶爾興起,泓先生還會撫琴彈奏一曲《鳳求凰》。
“鳳兮鳳兮歸故鄉(xiāng),遨游四海求其凰……”
琴聲悠揚,絲絲入情。
冬至,北風(fēng)大起,天色陰沉。
又睡得晚了,哥哥們早已到一品竹練功。匆匆洗漱后,我與流蘇一前一后邁著細碎小步,快走在山莊內(nèi)的鋪石小路上。南方冬天的風(fēng)總是夾著陰冷濕氣,吹到臉上便似冰刀一樣,割得生疼生疼。
“流蘇,還疼嗎?”我問道,呼出的熱氣形成白霧在我眼前飄散開。
流蘇是個安靜的孩子,比我更靜,她極少主動說話,每次與她一起,倒顯得我是個聒噪之人。
“不疼,小姐?!蔽倚α耍魈K似乎有一種天賦,總能用最少的字來表達自己。若不是今天早上我不小心打翻臉盆,弄濕流蘇的衣裳,也許我永遠不會知道她身上的淤青。當時我立即向雨蕉討了療傷膏藥,給她細細抹上,道:“流蘇,你應(yīng)該讓我知道的。”流蘇緊抿著嘴,眼神倔強,就像我要她叫我扶柳一樣,她總是倔強地說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