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向任何人提這件事,也不要見陸離?!蔽乙娝Z順點(diǎn)頭,“你的事,太妃也是無心之失,她也不知情。否則太妃一向心腸仁厚,斷不肯做這樣傷陰騭的事情。”
她苦笑,無限凄惶,“是我和他沒有緣分,我怨不得別人?!?/p>
我嘆口氣道:“你有著孩子,別多想。本宮自會打算。”我停一停,“你放心,我不殺陸離?!?/p>
沁水滿目淚光,怯怯而溫順地應(yīng)了。
夜間煩熱難言,我在燭光下把玩著牌九,一記又一記摩挲著,心事重重。槿汐手中正捧著一只蓮花紋亮銀盅,紅棗燕窩,熱氣氤氳,“娘娘再煩心也該顧忌著自己身子,晚飯就沒胃口,吃些燕窩吧。”
我松松地垂著頭發(fā),系著一件薄綢碎花寢衣,心煩意亂,“這件事,我不打算告訴玉嬈?!?/p>
“娘娘做得對,宮中的事在宮中就料理掉,無謂讓九王妃和王爺煩心,德太妃年紀(jì)也大了,不必知道這些事?!遍认従徱ㄖ喔C,“那孩子不管是誰的,但只要有一分可能是陸離的,萬一生下來長大了和陸離長得一模一樣,皇上也不是傻子,總有一天會知道的。”
我輕嘆一聲,只是無言。槿汐問:“娘娘還是拿不定主意么?”
我輕輕撫著自己的小腹,“我只是想起了從前沒了的那個孩子,宮里的孩子,總是難以長大?!?/p>
“孩子命薄也好,有人陷害也罷。”槿汐長吁一口氣,“姜小媛失子的事不明不白過去了,其實若細(xì)細(xì)查下去,皇后那邊……”
我心頭恨起,沉聲道:“其實不是皇后做的,也大可以說成是皇后做的。只是還缺個機(jī)會罷了?!蔽业吐暦愿篱认?,“去準(zhǔn)備一些墮胎的狠藥來,不能再留后患了。”
槿汐眼神一跳,低頭應(yīng)允了。我慢慢吞著燕窩,其實口中并無滋味。
夜深,漸漸有如水的涼意漫上身體,我兀自沒有睡意,槿汐一下一下打著扇子,陪在我身邊。窗外月光皎潔如清水流瀉,旁逸斜出的花樹影子映射在流光溢彩的回紋云錦華帳上,蜿蜒曲折猶如無限憂慮心事倒影其上。
驟然,有兒啼的聲音大作。我倏地醒轉(zhuǎn)起身,有穿著雪白睡衣的孩子赤足奔進(jìn)殿內(nèi),一頭撲進(jìn)我懷中,露出幾顆乳牙大哭,“母妃——母妃——”
是予潤。我心疼地一把擁住他,緊緊抱在懷中。乳母緊跟著跑進(jìn)來,滿面憂慮,“小殿下又做噩夢了?!?/p>
我點(diǎn)頭,把潤兒抱在身邊睡下,柔聲哄著。孩子還小,對我極為依戀,他睡在我的臂彎里,軟軟的小手緊緊抓著我的手指。我心中愈加憐惜,低頭去吻他汗涔涔的額頭,為他抹去汗水。
這個小小的生命,是眉莊的延續(xù)。
我緊緊擁抱孩子,一夜無眠。
次日晨起醒轉(zhuǎn),眼下有大片暗青的眼圈,花宜一壁為我用妝粉掩蓋,一壁心疼,“娘娘有身子的人了,怎能再這樣操心不睡。”
我略略整裝,向太后請安過后,便依舊往芳心院去。
沁水正忐忑不安,被碧禧硬拉著在廊下梳妝。她見我來不免驚惶,險些摔了手中的梳子,碧禧笑起來,“小主快要做母親的人了,越發(fā)毛手毛腳了?!?/p>
沁水揮一揮手,屏退身邊所有人,“我和淑妃娘娘說會兒話?!?/p>
我往內(nèi)堂坐下,一言不發(fā)。沁水很是忐忑,只用手下意識地護(hù)著小腹,怯怯喚我,“娘娘?!?/p>
我狠一狠心,單刀直入。我將一包墮胎的粉末用指尖推到她面前,我的指甲涂了暗紅的丹蔻,那暗沉的顏色,似凝固的鮮血,有血腥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