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茜葳笑不露齒,異常端莊,“多謝帝姬夸獎?!彪p手輕輕一翻,仿如不經(jīng)意般把朧月?lián)崦^的地方悄悄撣了一下。德妃眼見已是眉頭微蹙,挈過朧月的手笑道:“那邊幾朵‘玉版白’開得好,母妃帶你去看。”
我心下亦生不悅,皇后耳聰目明,如何不覺,旋即笑道:“今年本宮宮中的魏紫開得最好,諸位盡可自行觀賞?!?/p>
眾人聞言散去,皇長子一襲秋香色長袍駐足花前,正是最矜貴的名品姚黃,金燦燦的花朵開得繁復錯落,每一朵皆如玉盤大,姿態(tài)巍然,凝露含香,恰似一輪旭日初升?;屎髶P一揚臉,茜葳起身捧了一碟果子上前,道:“聽說殿下喜食姜香梅子,臣女特來進與殿下。”
暖風熏得人醉,秋香色長袍的皇長子與芽黃衣衫的茜葳并肩立于金色耀目的花朵之側,宛如一對璧人。
皇長子拈過一枚,淡淡笑道:“也說不上喜歡,只是母后說梅子生津止渴,姜能暖胃,所以制成果子要我多食。”
茜葳正色道:“皇后是為殿下身子著想,殿下應該聽從皇后之意?!闭f罷又雙手奉上一枚。
皇長子不置可否,只看著朧月?lián)涞费?、輕嗅花香的身影,道:“你似乎不喜歡小孩子?!?/p>
茜葳蹙眉道:“小孩子總是頑皮不懂事,我們做大人的無須計較,也不必理會他們。臣女這身衣裙是為覲見殿下特意所制,若讓人碰壞了可怎么好?”
皇長子聞言一笑,接過茜葳手中的果子喚朧月,“綰綰過來?!闭f罷摟過朧月,“這些姜香梅子是你最愛,都給你罷?!?/p>
朧月歡喜一笑,牽著皇長子的手道:“大皇兄最疼朧月了?!避巛谀樕霞t白不定,只好別過臉去再不做聲。
我笑向皇后道:“大約我們在這里,孩子們也會不自在?!?/p>
皇后微微頷首,“外頭起風了,淑妃陪本宮進去更衣吧。”
我才要應聲,朧月卻跑來牽我的手,嘟嘴道:“母妃不見了,淑母妃陪我去找找吧。”我環(huán)顧左右,果然不見德妃蹤影,皇后亦不欲為難,道:“你去吧?!?/p>
才轉了一周,已見德妃從儀門外進來,我便問:“怎么出去了也不說一聲?幸好皇后未曾怪罪?!?/p>
德妃“嗤”地一笑,“她心心念念在朱氏的榮華富貴上,怎么會理會咱們?!彼Φ?,“鳳儀宮悶得緊,也沒咱們的事,不如去上林苑逛逛,那邊的牡丹花也開得極好呢?!彼骋娀书L子與朱茜葳悶悶相對,身旁一干女子或拉他賞花,或與他說話,不由道:“皇長子很不自在呢。綰綰,你去拉大皇兄去沉香亭賞花,告訴他那里的牡丹花亦開得好?!?/p>
朧月點點頭,“我也瞧大皇兄被鬧得頭疼,哪里能賞花呢?!闭f罷,歡歡喜喜去了。
憑欄而望,繁花錦繡里重重宮闕的飛檐翹角宛如印在五色迷離上的影。我看著圍著皇長子極盡妍態(tài)的女子,如此天家富貴,如何不叫人心醉神迷。
說是去上林苑,太液池夾岸桃花敷水開,輕紅飛亂與黃綠不勻的柳色卻牽不住德妃一絲賞玩的雅興。我素知她不是莽撞之人,便也不多問,只隨她往沉香亭去。還未走近,便已聽得絲竹歌舞之聲悠揚,大約是有人錯了拍子,樂聲停了片刻,又再度響起。我尋聲而去,見沉香亭畔一位玫瑰色春衫的女子正按歌起舞。她連轉了十幾個胡旋,復又停下,似有苦惱之色,便向樂師道:“我還轉不滿十六個胡旋,再來,再來!”
樂師好言勸道:“許小姐已練了一個中午了,也該歇歇了?!?/p>